本篇CP為 蜂須賀虎徹X女審神者 ,以及 燭台切光忠X女審神者 ,請不吃這配對的人,自行右上按叉。

  本篇為醫院企劃,現代文。

  黑暗向劇情,如果硬是要說,本篇出場的刀應該是屬於闇墮狀態,請不吃黑暗向的人,自行右上按叉,千萬不要點進來。

  提醒都有了,如果不吃還硬要點,那麼,不管你最後是風中凌亂,還是內酥外焦,我都不會負責的。

  最後,官方明言,刀劍亂舞中的付喪神會受歷代使用者性情影響,此設定包括審神者,故,每家刀劍皆會因主人不同而發展不同,覺得不接受的,也請右上按叉,然後去跟官方撕逼,謝謝。

  PS.沒想到,我真的寫了上中下終四篇。
 

 

 

 

  誰來唱讚美詩?

  是我,畫眉說,當他埋入灌木叢中,我將唱讚美詩。

  他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早就在劇本的安排之中,饒是如此,他依然顯得有些猶豫,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他自己,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確,然而,不管他問自己多少次,最終得到的答案,全都一樣。

  這是必然的結果。

  不管時間重來多少次,給他再多的選擇方式,他依然會選擇這一條路……他知道,他之所以和蜂須賀合作,並不是因為受到蜂須賀的鼓動,而是他早就明白,總有一天,為了讓她成為自己的所有物,他也會作出類似的行為。

  瘋狂,貪婪,而且病態。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在燭台切光忠看似親切和善的表面底頭,藏著怎樣的扭曲黑暗。

  有時,他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遇見她,又或者,她不是他所渴望的那一部份,他便可以繼續當個溫柔體貼的醫師,可以維持同仁眼中和善親切的表象,偏偏,他遇到她,遇到能夠彌補他心中欠缺和遺憾的……本該失落在這個世上某一處的碎片。

  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這不是她的錯,是他沒能控制自己心中的慾望。

  他看著蜂須賀拿著從他手中接過的鑰匙,轉開門鎖、推開大門,他有太多機會,提醒屋內的她,他卻什麼也沒說,默默的看著蜂須賀踏入屋內。

  他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守在外頭,就像當初在加護病房外頭一樣。

  大門打開時,她正在收拾衣物,就連蜂須賀出現在她身後,她也沒有轉頭,平平淡淡的將衣服折好,一面動作的同時,一面開口詢問,「今天回來的特別早,是想我了嗎?」

  她的話語除了戲謔,還有一絲溫柔和繾綣存在,蜂須賀知道,她將他誤認是下班回家的燭台切光忠,這樣的事,並沒有令他感到不悅,他只是靜靜欣賞她忙碌的身影,直到遲遲得不到回應的她,充滿疑惑的轉過身與他對望。

  「怎麼……」說話一半的話語,猛然哽住。

  她猛然慘白的臉色,很好的取悅了蜂須賀,他知道,不管她逃得多遠,過著再安逸的生活,她始終沒法將他自記憶中抹去。

  他的一切,深烙她的骨髓、她的靈魂。

  看見蜂須賀的那瞬間,她下意識的後退,想拉開彼此距離,卻忘了,她的身後只有堆著衣物的沙發,絆了一跤的她,重重陷在沙發裡頭,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睜著眼睛看著蜂須賀朝自己走來。

  夢魘再臨。

  「看見妳氣色不錯,我就感到安心了。」他像是沒有看出她眼底對他的恐懼,紳士至極的朝她伸出右手,「需要拉妳一把嗎?」

  他的善意,並沒有獲得回應。

  她只是死死盯著他看,動也不動。

  充滿恐懼和拒絕的反應,蜂須賀丁點也不介意,他甚至半點尷尬也沒有的收回右手,用著彷彿是屋主的態度,自在從容的坐在她的對面,「那麼久沒見面,我們應該有說不完的話題,讓我想想,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比較好?」

  「妳所製造的火警小把戲?逃脫後的生活?」他略微一頓,接著,滿是蓄意和惡意的開口,「也許,妳比較感興趣的,是那名受妳襲擊的護理師?」

  提到護理師時,蜂須賀察覺到,她的神情明顯一凝,旋即又舒緩了開來。

  「看來,妳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麼。」她是否理會他,又或者願不願意開口,蜂須賀一點也不在意,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憑藉自我意識所做的攻擊舉動,是怎樣的感覺?」

  沒等她回答,他倏地低笑,「雖然一度命危,但以整體來說,她還活著。」

  蜂須賀並沒有問她是否感到安心,也沒有問她是否鬆了口氣,他知道,對她來說,那個護理師是生或死,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異或影響,就算有,也只是微乎其微的罪惡感,在那天夜裡,就消耗殆盡了。

  她是個殘酷的女人。

  所以,她不會為自己經過思考而做的行為感到後悔,這點,蜂須賀比誰都要清楚,就殘酷來說,他們極為相似。

  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這樣的相似和認知,讓蜂須賀打從心底感到愉悅,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以雙手捧住她臉頰,就像她在病院渡過的無數個日子裡,他所做的動作一樣。

  觸碰到她的那瞬間,他清楚感受到,她的身體僵硬,「比起這種用錢就能解決的小事,妳不覺得,我們應該討論更加深沉的話題嗎?」話剛說到這,他就察覺到她有所動作,然後,還沒等她具體實現她的想法或打算,他的聲音已再度揚起。

  「別動!」

  「妳應該清楚,反抗我的下場。」這不是醫院,她也不是被固定帶限制行動的病人,蜂須賀的話語,並沒有任何實質的威脅性,但是,她如蜂須賀所願的停下動作。

  他所帶來的恐懼,深植她的細胞,無法忘懷、無法逃脫。

  「妳的逃脫,是我默許的。」蜂須賀的指背像是在觸碰什麼易碎物般,輕柔徐緩撫過她的臉頰,「知道為什麼嗎?」沒等她反應,他已湊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低語,「因為我想讓妳明白,不管妳再怎麼逃,都是沒用的。」

  她是他掌心的人偶,只能隨著他的意志起舞,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他的嗓音低沉而迷人,他的話語卻像是冰雪般的寒冷刺骨,他將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擺脫遺忘的絕望,再次籠罩在她身上,不留退路。

  「過家家的遊戲時間已經結束,該回來了。」

  蜂須賀刻劃在她身上的恐懼,超越她的想像與承受,然而,這段期間由光忠身上獲得的溫暖與信任,帶給她掙扎的勇氣,她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推了蜂須賀一把,當他因為重心不穩而踉蹌,險些跌倒時,她猛地起身,朝玄關跑去。

  被推了一把的蜂須賀,不追也不趕,慢條斯理的走在她身後,一面整理自己的衣服,「妳以為,我會什麼準備也沒有,就來見妳嗎?」

  像是要印證蜂須賀的話一樣,她剛拉開大門,便看見一群刑警出現在她面前,就和那天一樣。

  她的步伐出現猶豫的瞬間,蜂須賀與先前從容不同,滿是焦急的呼喊自後方揚起,「請各位小心,病人具有嚴重攻擊性。」

  由始至終,他都不曾忘記加諸在她身上的設定。

  前有刑警,後有蜂須賀,她幾乎是沒作任何考慮,就朝旁側的窗戶跑去,與其在這被抓住,她寧可賭上一賭,哪怕摔死,也比繼續過著那樣的生活好。

  蜂須賀顯然比她更加瞭解她,她剛準備破窗,便讓事先埋伏在那的刑警給壓制在地。

  他若無其事的來到她面前,就像是位深愛病患,將病患視為優先考量的醫師,親切溫柔,同時哀傷的將手搭在她肩上,「不管妳有多討厭我這主治醫師,多討厭藥物治療,也不要隨便放棄生命,好嗎?」

  「我保證,一定會盡最大的能力來幫助妳,讓妳重歸原本的生活。」

  唱作俱佳。

  蜂須賀表現的越是悲天憫人,她心中對他的厭惡與憎恨就越發熾烈,如果不是被人壓著,她興許會狠狠咬上他那充滿謊言的咽喉,可她不能,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表演,「不要被他騙了!他才是有問題的瘋子!」

  「我是被他陷害的!」

  「相信我,我如果真的精神有問題,能這樣說話嗎?」

  她的掙扎和叫喊,還來不及起作用,她便看見另雙皮鞋出現在她眼前,順著那雙鞋子往上看,她怔住了。

  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光忠,手裡拿著一疊資料,對於被壓在地上的她,看都不看一眼,「我的當事人確實不是常年處於精神疾病發作的狀態,偶爾,她會表現出平靜的一面,這時的她,雖然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兩樣,卻有著嚴重的說謊傾向。」

  什麼?她像是不曾認識這個人般,瞠大眼睛看著光忠。

  「她是個病理說謊者。」他沒有看她,一眼也沒有,只是以法院委託的專業心理咨詢師的角度,對周圍的人進行解說,「因為心理上的不安定,以及自信不足,這類病患會不斷捏造誇張的受害情節,藉此獲得周遭同情。」

  「你在胡說什麼?」她滿是受傷和不敢置信的嗓音揚起,見光忠非但不肯看她一眼,甚至轉身迴避她的目光,她再也忍無可忍的發出咆嘯,「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她的憤怒還沒得到釋放,蜂須賀已走到光忠身邊,既感謝又誠懇的朝他伸手,「辛苦你在這段時間的就近觀察與判斷了,燭台切醫師。」

  光忠並沒有立刻回應蜂須賀,而是沉默了一陣子,才握住他的手,「這是我的工作,希望我的觀察報告,可以幫上你的忙,只是,她的情況是否涉及科爾薩科夫症候群,還是需要您再進一步診斷。」

  到這一步,她終於承認,光忠和蜂須賀是同夥的事。

  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他們間的點點滴滴,床第間的溫存,就像是種諷刺一樣,看著始終不敢面對她目光的男人,她在低笑中流下眼淚。

  「騙子。」

    ***    ***    ***

  誰來敲喪鐘?

  是我,牛說,因為我可以拉鐘,所以,再會了,知更鳥。

  建立一段良好的關係,可能需要花上半年,一年,甚至是更多的時間,但是,要破壞這段關係,只需要一剎那。

  破壞,往往比建設容易許多。

  比起蜂須賀當初的背叛與陷害,光忠以關鍵證人提出的虛假證詞和鑑定報告,對她造成的傷害更大,回到精神病院的頭幾天,她只是默默的流淚,直到她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時,一身白袍的蜂須賀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面對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接連不斷陷害她的男人,她的眼底已經沒有以往的厭惡或痛恨,有的,只是一片死然。

  蜂須賀為何而來,又想做些什麼,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

  不管她再怎麼掙扎,也脫離不了他的掌控,這件事,她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既然逃不了,那麼,也沒必要再去恨誰,或是怨誰了。

  這樣就好。

  她的轉變,蜂須賀全看在眼裡,不吵不鬧,也不會試著傷害自己,或是企圖從他身邊逃走,他和她,終於建立起超越朋友、超越家人,勝過世間萬物的強烈羈絆,支配者與被支配者,這樣的發展,讓他揚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過來。」

  儘管,她沒有立刻作出回應,而是過了陣子才將手遞到他掌心,蜂須賀仍是心情愉悅的難以言喻,他牽著她的手到椅子面前,再以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出現任何反抗與拒絕。

  「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麼達成的嗎?」

  面對他的詢問,她既不開口,也不搖頭或點頭,只是靜靜看著他,說或不說,選擇權並不在她手裡。

  她對自身現狀的瞭解與順從,換來蜂須賀嘉獎似的摸頭,「好女孩。」他坐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說著,他和他是如何陷害她。

  盜取住所鑰匙、仿造筆跡,到最後的由亂藤四郎假冒她出現在人前,所有的一切,他全部毫無保留的說給她聽,包括燭台切光忠其實從她離開醫院的那一刻開始,便跟隨在她身後,看著她掙扎,看著她求助無門,最後猶如救世主般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的所有行動,所有反應,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像是賣弄玄虛的看了她一眼,「妳知道,網路上有人發動希望確保妳的身心狀態,避免冤罪的聯名活動嗎?」

  即使聽見這消息,她的眼底也沒有出現希望的光彩,她只是看著蜂須賀,低語,「反正,也是你們在背後操作,不是嗎?」

  請求法院除了在精神疾病方面給予鑑定,也該在心理方面給予評估,然後呢?

  和她關係不同一般的燭台切光忠,最後時刻,不也是選擇製造偽證嗎?所謂的希望,就像鬧劇般可笑……為的,只是要讓她無論在精神或是心理,全都烙上專業醫師鑑定有病的標誌,半點生路也不留。

  同樣的事,不管重複多少次,只會是相同的結果。

  像是要確認,她是否真的放棄自由、放棄希望,放棄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蜂須賀徐緩,「即使,法院從國外請來最具知名度的精神疾病權威,即有可能推翻妳的病情診斷,妳也如此認為嗎?」

  如果,她還對自由抱持著一絲期望,對世界懷抱著一丁點的相信,聽到這消息時,不管她再怎麼壓抑克制,也會洩露出一絲端倪,這點,不管她再怎麼偽裝,也無法騙過暗中觀察她的蜂須賀,偏偏,她的表情依然如此。

  就連眼神,也不曾出現半點變化。

  她是真的放棄了。

  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這個世界。

  明明是件令人感到悲哀的事,蜂須賀心中卻盈滿狂喜,他巧妙完美的沒讓情緒流露在臉上,紳士依舊的自坐位起身,「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妳。」

  她沒有回答,或者該說,並沒有回答的必要。

  來或不來,見或不見,從來都不是她能選擇或掌控的,她只是隻囚鳥,一隻被埋進土裡的囚鳥,別說是飛,就連鳴叫的力氣也已失去。

  病房裡的她,心如死灰。

  病房外的他,將目光移向前臂掛著外衣,腳邊還擺著行李箱,顯然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的特殊訪客,「剛下飛機,就直奔醫院,左文字醫師對工作可真熱衷。」說話同時,蜂須賀將目光移到負責帶路的護理師身上。

  「我和左文字醫師必須進行病歷交接,可以麻煩妳迴避一下嗎?」

  江雪左文字低調到達,現在出現在醫院的理由,興許還沒有幾個人知道,但,和蜂須賀同一醫院的醫護人員卻清楚,那是為了平息網路上日益高漲的討伐聲,法院特意從國外請來,具有某種權威性的醫師。

  數度登上國際權威醫學期刊,不管是在生物醫學,還是精神疾病都頗有建樹與表現的江雪左文字。

  隔離病房裡關著什麼人,年輕的護理師並非一無所知,但,蜂須賀開口請她迴避,加上江雪左文字確實是因為工作而來,她自然而然的解讀為,兩位先後受到法院指名的醫師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討論,身為外人的她,不便在場傾聽。

  擅自在腦中補全了一套機密劇情的護理師,對蜂須賀與江雪笑了笑,善解人意的離開了。

   護理師剛從他們視線消失,蜂須賀已轉頭看向一臉淡漠的江雪左文字,「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間的交談,是在你獲得充份休息後才進行,不過,既然你一下飛機 就直奔醫院,想必,是有什麼話想說。」說到這,他略微一頓,側過身,紳士般的意示江雪左文字先行,「到辦公室再聊,如何?」

  對於蜂須賀的邀約,江雪左文字不置可否的拎起行李箱,朝著他的辦公室前進,而蜂須賀禮貌性的詢問,是否要幫他拿行李,這件事,則讓他更加直接的無視了。

  等進了蜂須賀的私人辦公室,鎖上大門,良好的隔音設備,將一切雜音杜絕門外,宛如將內外劃分作兩個世界時,蜂須賀才看向隨手將行李箱放在一旁,揀了個座位便坐下的江雪左文字,「你應該先到飯店,洗個澡,享受一頓美味的餐點,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最好在市內遊覽幾日,直到法院催促我開始工作嗎?」

  說到一半的話,讓江雪截斷並說了下去,蜂須賀也不覺得惱怒,相反的,江雪的反應勾起了他些許興趣,「這樣是再好不過,不過,你都來了,說這些也沒意義。」

  「我的時間有限,早些開始,便能早些結束,法院那邊能理解的。」

  儘管江雪的提前到來,和他預想中的情況有些不同,但也不會相差太遠,身為世界級的精神疾病專家,同時也是生物醫學權威的江雪左文字,此回能夠撥冗前來,實屬難得,就算事後讓人逮到這次的會面,也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畢竟,江雪左文字醫師的時間寶貴,他在這裡待的時間越久,他手頭所負責的研究計劃便要耽擱多久。

  整體來說,對他並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

  這是個擁有合理理由,不會落下任何口實的會面,蜂須賀並沒有拿出紅茶或是什麼熱飲作為招待,反倒像是個準備和然談合約的商人,從容閒適的坐在辦公椅上,對直直盯著他的江雪開口,「這麼說,你是同意合作了?」

  江雪左文字並沒有立即回覆蜂須賀的詢問,他只是看著這個在法院聯繫他之前,便搶先一步找上門的男人,「她的精神沒有異常。」

  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江雪懂,蜂須賀同樣懂。

  他沒有表現出被揭穿的侷促,或是丁點不安,反倒是從容自在的將下巴枕靠在交疊的雙手之上,「這是什麼值得討論的問題嗎?」

    ***    ***    ***

  當喪鐘為那可憐的知更鳥響起,空中所有的鳥都悲嘆哭泣。

  第一眼看見案件提及的病患時,江雪左文字就清楚明白,那不是精神病患,為了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哪怕帶他前往隔離病房的護理師詢問,是否要請在病房內同她說話的蜂須賀醫師出來,他也婉拒了。

  他就在站病房外,就過門縫,靜靜的觀察。

  哪怕裡頭的隔音設備很好,蜂須賀依然保持著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聞的音量,小心謹慎,不留半點破綻。

  多可怕的一個男人。

  江雪左文字在心裡對蜂須賀作出評論時,他的目光不忘移到蜂須賀對面的女性身上,送交到他手裡的報告,出自蜂須賀的手筆,裡頭寫了什麼,詳細看過的他,心理清楚。

  就算他不清楚,踏進醫院後,他也由院方專門派來為他引路的護理師嘴裡聽了不少傳聞,好比是隨時都會暴起傷人的不定時炸彈,情緒時而平穩,時而瘋狂,不是發出使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就是拍著門哭喊自己的冤枉。

  最糟的是,她有絕食尋短的前例。

  醫院裡的人都相信,她瘋了,只有蜂須賀對她的關懷始終不變,關心她的身體健康,不時前來陪她說話。

  提到蜂須賀時,這個明顯對蜂須賀有所好感的年輕護理師,徐緩嘆了口氣,「唉,這年頭,要找到一個像蜂須賀醫師這麼關心病患,處處把病患的需求視為優先考量的醫師可不容易,幸好,她攻擊蜂須賀醫師時,旁邊有人在,不然後果……」

  護理師的抱怨或惋惜,他聽了,卻沒有放在心裡。

  判斷病患情況的是他,不是護理師。

  透過門縫,他靜靜的觀察她好一陣子後,才拉上門縫,已經沒有繼續觀察的必要了,那個女人沒有瘋,或者該說,就算她有什麼精神方面的疾病,也絕不會是報告書上寫的那些病症,更不會是護理人員口裡的顯性疾病。

  那個女人的眼裡,已經沒有光彩。

  她的心已經死了。

  為了得到一個人,不惜陷害她,甚至將她的心給殺死,何等瘋狂的愛戀,不,那已經稱不上是愛,而是更加扭曲冰冷的情感,黑暗而深沉。

  這樣的事,打開始,他就知道了。

  為此,當蜂須賀離開病房,與他面對面時,他並沒有提出半點質疑,這是一場交易,建立在公義之下,黑暗之中的交易,饒是如此,蜂須賀當著他的面,親口承認她沒有任何精神疾病時,他的內心動搖了。

  將無罪之人關入監牢,將無病之人囚禁醫院。

  這是不公的罪行,不可饒恕的過錯,

  憑著法院的委託,以及在精神疾病研究的威信,他隨時都能推翻蜂須賀的診斷,只要他願意為她背書,宣稱這是個荒謬的誤診,一切就能重新洗牌。

  只要一句話,她就能離開這個地方。

  江雪左文字知道,如果繼續將她關在這種地方,她的精神,她的心理,將會受到難以抹滅的傷害,不,傷害已經存在了,在蜂須賀虎徹發現她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她的受害。

  醫德和私慾,孰重孰輕?

  他需要時間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為此,他並沒有立即回覆蜂須賀的詢問,他與蜂須賀的面談,就在這樣毫無共識的情況下結束。

  他原本以為,蜂須賀會感到不快,沒想到,蜂須賀非但不以為意,甚至不逼他表態,或是作出任何承諾與保證,他甚至連他是否有什麼打算,會不會推翻他先前的鑑定都不關心,專心一致的陪伴他的病患。

  蜂須賀巧妙而不漏破綻的以各種理由和方式,將負責照顧她的護理師逐步調走。

  不知不覺間,她的身邊,只剩蜂須賀一人。

  他負責她的飲食,負責她的生活補給,同時充當她的聊天對象,他成了她與現實,甚至是生命唯一的連繫。

  沒有人發覺,這一步步的變動調更代表怎樣的意義,其背後蘊藏著怎樣的風險,他們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為蜂須賀的勞力親為發出讚嘆,比誰都要愛護自己病患的蜂須賀醫師,比誰都要關心自己病患的蜂須賀醫師。

  多麼幸福的病人。

  多麼幸運的病人。

  一片歌頌中,江雪左文字再度出現在蜂須賀面前,「你會毀了她。」

  不單是現實生活的毀滅,就連她的精神與自我,都將毀滅在蜂須賀這種病態的執著與獨佔慾上頭。

  許久不見的江雪左文字,開頭就是如此具有反對意味的話語,蜂須賀非但不以為意,甚至對著他揚起一抹任何看了都會膽顫的笑容,「那又如何?」

  打從開始,他追求的,就不是完完整整的她。

  他比燭台切光忠更早明白,正常情況下的她,無法成為他,或是任何一人的所有物,也是在那一刻開始,他便決定將她徹底毀滅,不管是十次、二十次,還是三十次,無限次,只要她還想掙扎,只要她意圖抵抗,他便會不厭其煩的賦予她希望,然後再賜給她更深的絕望。

  直到她連悲鳴的嘶吼都無法發出。

  他是懷抱著這種程度的覺悟,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又怎麼會因為江雪的一句話而產生動搖和改變?

  蜂須賀的反應,江雪左文字全看在眼裡,他沒有試著說服蜂須賀,也沒有與他爭論的打算,他只是用著最為平靜的語調,說出他的想法,「不管是基於人道、醫德,還是社會規範,我都不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

  面對江雪明擺著要推翻他鑑定結果的話語,蜂須賀神情依舊,一丁點的緊張和憤怒也沒有,他甚至發出輕笑。

  「人道?醫德?」沒等江雪開口說些什麼,他已繞過他身側,走至鎖放病歷資料的櫃子,解鎖,並從裡頭取出一疊資料,「那些東西,可以給你完整的實驗結果?可以讓你將人體實驗進行到最後嗎?」

  「哪怕距離成功只剩一步的距離,只要實驗對象出點差錯,整個計畫便得被迫終止,甚至是就此廢除,這就是你口中的醫德與人道。」

  蜂須賀在江雪疑問而提防的目光中,將手裡的資料遞到他面前,「名享國際的左文字醫師不能做的事,我可以。」接過資料的江雪,隨意翻了幾頁,神情便由最初的淡然轉為凝重,他的轉變,蜂須賀全看在眼裡。

  「以溫吞方式進行的實驗,花個數十年,重複個無數次,也許能得到相同的結果,但是,左文字醫師,你能等,我能等,你的弟弟……宗三能等嗎?」

  蜂須賀的話,恰巧捏在江雪最為掛心的事情上。

  誠如蜂須賀所言,想要在短期內得到突飛猛進的突破,人體實驗的投入是最為有效,同時也最為快速確實的途徑,只是,哪怕病患出於自願,一旦實驗出現丁點差錯,就得被迫終止,甚至是放棄。

  數據的收集,病患的觀察,又是一大難題。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或者該說,宗三的情況,不允許他等……緊握著那份資料的江雪,沒有發覺,原本平整的文件邊緣,因為他的施力而出現皺痕。

  就在他心緒沉重時,蜂須賀的嗓音再度揚起。

  「這些資料,原本就是我準備送給左文字醫師的一點心意。」當江雪驚愕的看向他時,蜂須賀輕輕的笑了,「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

  「它是否擁有足夠讓左文字醫師拋棄醫德與良知的價值?你不妨回去參考看看。」

  在江雪左文字離開之前,蜂須賀聽起來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話語,輕飄飄的傳入他耳裡,「如果我發生了什麼意外,這些見不得光的資料,隨著我一同埋葬在黑暗裡的機率會有多高呢?」

  一個月之後,由江雪左文字提出的鑑定報告,送達法院。

  蜂須賀原本遞交給法院作為參考的資料,全數予以保留,同時,江雪左文字提出備註,病患病情惡化加劇,需要更為精密的治療。

    ***    ***    ***

  地球不會因為少了誰,就停止運轉。

  人們也不會因為某件事,就永遠停滯不前。

  江雪提交的鑑定報告,對她而言,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或改變,早在她放棄一切的瞬間,她就不再抱持任何希望。

  江雪左文字,為什麼遞交一份維護他的證詞報告,蜂須賀沒有瞞她。

  就像他沒有隱瞞她,他是如何與燭台切光忠合作,將她一步步逼入死路那樣,鉅細靡遺的說給她知道。

  與其說,這是在炫耀,不如說,蜂須賀在灌輸她,只要他有心,不管是怎樣的人,他都能找到方法拉攏的想法與認知,他可以陷害她一次,就能陷害她第二次,第三次,就像燭台切光忠最後背叛她,江雪左文字無視她的受害一樣。

  他將所有的生路,掌握在手心,再一條一條的將它掐斷。

  長達兩年的時間,除了他,她不曾再接觸過任何人,不曾聽過其他人的聲音,不曾看過病房以外的景色,直到受蜂須賀請託的護理師,帶著餐點和藥物出現在她面前。

  曾經,她比誰都要痛恨蜂須賀,比誰都想要脫離他的掌控,現在,面對全然陌生的護理師,她內心一閃而過的情緒,不是鬆了口氣,也不是竊喜,她就像是受到驚嚇般,當著護理師的面,退至一定距離。

  「妳是誰?」

  醫院的護理人員來來去去,換過一批又一批,記得她的人已經所剩無幾,曾經與她有關的傳言和事件,也隨著時間逐漸自人們的記憶中消失,就像現在站在她面前的護理師一樣。

  她只將她視為病人,一名蜂須賀不在,請她代為照顧的病人。

  如果,她還擁有一丁點的希望或是勇氣,即使不能翻身,她也會把握這個機會,但是,她什麼也沒做,比起這個對她毫無威脅性,甚至是充滿善意的陌生護理師,她反倒更加相信與親近曾經陷害她,將她逼至絕境的蜂須賀。

  「蜂須賀呢?他為什麼沒來?」

  「蜂須賀醫師去參加國際醫學會議,很快就會回來,妳不要緊張,好不好?」護理師揚著溫和的笑容,意圖拉近彼此距離,降低她的警戒,卻得到反效果。

  「不要過來!」

  當蜂須賀終於結束為期兩週的醫學會議,回到醫院時,聽到的就是這樣的消息,不管是誰,她都帶著一定程度的抗拒與排斥,這段期間裡,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蜂須賀去哪了?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揚著笑容,謝過這段時間負責照顧她的護理師,最後來到她的病房。

  推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她像溺水者見到浮木般,朝他跑了過來,毫無猶豫的投入他懷抱,隔著衣服,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在顫抖。

  歷經數年的計劃與安排,終於到了開花結果,可以收成的時候。

  蜂須賀的心情極為愉悅,就連維持這個動作,安撫她的動作都顯得格外溫柔,「怎麼了,抖得這麼厲害?有人欺負妳嗎?」

  她沒有回應他的詢問,只是加重擁抱他的力道。

  他突然從她的世界裡消失,帶給她極大的衝擊與不安,這一瞬間,蜂須賀終於可以確定,哪怕未來有人找到足夠的證據替她翻案,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離不開他了。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她已經完全為他所有。他用最為溫柔的嗓音,一次又一次的安撫她的情緒,嘴角卻勾勒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沒事了,我在。」

  那天過後,醫院裡的人,不時會看見,蜂須賀醫師牽著一名女病患,在醫院附設的庭園漫步的畫面,最初,那名病人一臉抗拒,甚至掙脫蜂須賀醫師的手,往自己的病房奔跑,接著被自後方趕上的蜂須賀阻止。

  他們看著蜂須賀將她擁在懷裡安撫,再帶著她回到庭園,接著她再掙脫,他再追上安撫。

  後來,那名病患已經不再抗拒離開自己的病房,但是,她只在蜂須賀醫師的陪同下,離開病房,其他時候,哪怕他們將病房的門打開,任她自由進出,她也不曾踏出病房一步。

  再後來,他們看見蜂須賀醫師與神情輕鬆的女病患走在一塊,牽在一塊的手,十指緊扣。

  最後,經過多位駐院醫師的判斷與診治,確定該名病患的情況穩定,可以離開醫院的那一天,所有人驚訝的發現,為她辦理出院手續的人,正是蜂須賀醫師。

  醫師與病人,共譜佳話。

  牽著她的手,一同離開醫院的蜂須賀,明顯感受到她對世界的排斥和不信任,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握緊她的手,在她望向自己時,低語,「別怕,我在。」

  一如他在醫院裡對她的安撫。

  她的情緒,在蜂須賀的安撫下,逐漸趨於平緩,一輛轎車正好停在他們前頭,幾乎是在車輛停駛的那瞬間,蜂須賀極其自然的為她拉開車門,當她坐上車,發現坐在前頭駕駛座的人,是燭台切光忠時,她沒有表現出一點震怒,或是不敢置信。

  反相的,她反倒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轉頭看向坐在身側的蜂須賀。

  她在徵求他的意見。

  他與燭台切光忠的目光,透過後照鏡交會,他在他的注視下,將她攬進懷裡,低語,「不用擔心,他也是我們的家人。」

  「家人?」

  「對,家人。」蜂須賀不厭其煩的回覆,並且肯定她的問句,等她接受他的說詞,不再有所抗拒和反應時,車輛再度發動,平穩的駛向道路,朝著他們所謂的家前進。

  終於,他與他,抓到了他們的知更鳥。

  只屬於他們的知更鳥。

  啟事。

  關係人請注意,下回小鳥審判,受審者為麻雀。

  那天過後,不知道又經過多久的時間,曾經一度塵封的病例,再度讓人從資料夾中翻了出來,書寫各種專業術語的病歷上頭,有著後來才添上的附註,斯德哥爾摩症狀群。

  看著這份病歷的江雪左文字,無聲輕嘆,接著,將這份病歷再次鎖進資料櫃,永久封鎖。

  即使不再啼鳴,她依舊是隻知更鳥。





  寫終篇時,燈貓說她想撇某個橋段塗鴉,我自然樂見其成,於是她立馬就撇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張圖,還真有種恐佈片的寒顫感,結果,經過我們兩人一惡補,就立馬各種歡樂,就好似下面那張。


  箱庭之內.jpg

  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要黑蜂須賀,只是我看到原圖時的感想就是,他的頭髮好美,然後那時我們還正好討論到什麼白袍西裝頭,於是......你們懂的,我對蜂須賀真的是真愛。

  箱庭之內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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