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CP為 蜂須賀虎徹X女審神者 ,請不吃這配對的人,自行右上按叉。

  黑暗玻璃渣專業工廠,無法接受者,請自行右上按叉。

  貼心事項都標註了,如果不吃還硬要點,那麼,不管你最後是風中凌亂,還是內酥外焦,黃泉一概不負責。

  最後,官方明言,刀劍亂舞中的付喪神會受歷代使用者性情影響,此設定包括審神者,故,每家刀劍皆會因主人不同而發展不同,覺得不接受的,也請右上按叉,然後去跟官方撕逼,謝謝。



 

  他聽到哭泣的聲音。

  似近忽遠。

  就像是什麼附在他耳邊低泣一樣,斷腸碎魂,他正想弄清,到底是誰在他耳畔哭泣,聲音一下子又飄得老遠,彷彿從來都不曾在他身側。

  真是見鬼了。

  當他睜眼的那一瞬間,徹夜纏繞在他身邊的哭聲,猛地打停,彷彿一切都只是夢境,他的錯覺……

  晨光自沒有掩實的窗戶縫隙灑入,他躺在床舖上頭,看著在光線照射下,顯得格外清晰的塵埃,看著它們隨著氣流飄浮在空中,最終落下的畫面,他的心情似乎也因此得到平靜,或者該說,他已經有許久,不曾感受到平靜之外的情緒了。

  又躺了一陣子,他才自床舖起身。

  目光瞥見自素白棉被底頭露出的豔麗和服一角時,他的目光有一瞬間轉為溫柔,眨眼,那絲溫柔消失的無影無蹤,宛如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在他為自己打理好服儀,彎腰拿起擺放在一旁的本體時,身後傳來她的聲音,「準備出陣了?」

  輕輕淡淡,帶著一絲慵懶。

  不用回頭,他也能在腦海中,清楚勾勒出她現在的樣子,慵懶隨意的臥在被褥上頭,任由一頭烏絲披散在身上,映著那件繡工細膩的華麗和服,綻得滿室風華,他甚至可以想像,她現在會是怎樣的神情,她的嘴角是否勾著一絲淺笑,又或是以帶著些許不滿的目光瞅著他。

  他知道,他都知道,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只是在站直身子時,低低應了一聲,「嗯。」

  他沒有聽見她起身穿衣時的窸窣聲,她也沒有像以往那樣來到他身後,給他一個擁抱,只是不鹹不淡的說了句,「早點回來。」

  他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甚至沒有回應她的話語,只是拎著本體拉開房門,再將其關上。

  房間外的景色,與他印象中的本丸截然不同。

  沒有養著錦鯉的池塘,沒有發出規律聲響的添水,也沒有季節到時,會豔麗綻放的櫻樹,就連短刀們的嘻鬧聲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似和平安逸,底頭卻隱藏某種隨時都會將之打破的張力。

  就像是滯留不前的死水,底頭掩著難以言喻的深沉,他宛如沒有發覺這一切,或是早以習慣的走在簷廊底頭,不單是他,與他擦身而過的人,也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些事一樣,自然而平靜的活著。

  偶爾,會有那麼幾個人,對一身正裝的他笑了笑,熱情的出聲招呼,「早啊!蜂須賀。」

  他沒有應聲,只是對他們頷首,作為回應。

  直到他來到大廳,隔著拉門,他也能聽見自裡頭傳來的談論聲,他並沒有仔細傾聽,裡頭人說了些什麼,也不在乎自己的到來是否合宜,只是朗聲通報自己的到來,「我是蜂須賀虎徹,我進來了。」

  沒等裡頭的人回應,他已拉開拉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一度吵雜的交談聲,隨著他的出現而消失,一片靜默。

  沒有人追究蜂須賀的行為,或者該說,誰也不乎他的行為是否符合禮儀,就如同蜂須賀並不在乎他們的目光一樣,兀自走到自己的位置後,坐下。

  身處主位的男人,隔著半降的御簾,似笑非笑的低語,「正說到你,你就來了。」

  沒等蜂須賀作出回應,一隻持扇的手已自御簾中伸出,直指坐在底頭的他,「剛討論的事,交給你負責,可否?」

  這世上,有權利命令他的人,只有他的審神者。

  他比誰都要清楚這點,卻在對方詢問時,應了一聲,旋即自座位起身,兀自往門外走動,尊嚴和矜持,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消失了。

  至於那人要他做什麼,他們剛才又討論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沒問。

  他該知道的事,自然會有人告訴他,沒有詢問的必要,不是他該知道的事,就算問了,也不會回有所回應。

  這樣的事,他心裡有數。

  再度回房間,已經是數天後的事。

  他帶著滿身血汙,推開房門,點燃桌上的蠟燭,竄燒的火苗,驅走黑暗帶來光明與一絲溫暖,他解開衣袍,露出底下猙獰的傷痕。

  他知道,什麼方法能快速消除傷口,他卻沒有這麼做。

  他在銅鏡旁邊擺了一盆乾淨的井水,對著鏡中的自己,以浸溼的軟巾擦拭傷口,付喪神是死物獲得神格後的轉化,有著人類的外形,本質卻截然不同,就像現在,一度乾涸的傷口,因為他褪下衣袍而再度撕裂,鮮血潺流,他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他曾經,覺得這是件好事。

  現在,他才明白,所謂的長生,是怎樣的煎熬與折磨。

  不管中途如何撕扯到傷口,蜂須賀的神情始終沒有變過,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將血汙擦去,直到清澈的井水,逐漸被血染為混濁,他才聽見她的聲音揚起。

  「你受傷了。」

  他的動作為之一頓,但也只是短暫的停頓,眨眼,他又若無其事的擦拭傷口,半點出聲回應的打算也沒有。

  她卻像是沒有發覺他的刻意無視,再次詢問,「傷的重嗎?」

  興許是覺得自己的態度實在不該,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這一回,蜂須賀沒有無視她的詢問,他翻出乾淨的繃帶,草草的包紮傷口,做著這種連他自己都清楚毫無幫助或必要的行為的同時,出聲回應她的詢問,「放心,死不了。」

  他沒有轉頭去看,她現在露出怎樣的神情,甚至沒有安慰她的打算,他只是靜靜的穿上衣服。

  她像是請求,又像是冀望的話語,輕輕傳入他耳際,「別讓我失去你。」

  這句話他在許久以前,曾經聽她說過一次,那時,他覺得滿腔激情,既是溫暖又是悲傷,現在,他卻什麼感覺也沒有,他只是看著鏡中的自己,沉默不語。

  直到蠟燭一點一滴的燃燼,內室再度回歸黑暗,他才徐緩開口作出回應,「不會的。」

  他向她保證過,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去失去。

  永遠都不會。

  這個承諾,他始終記得。

    ***    ***    ***

  飛濺到他臉上的血花,將他的面容襯得格外白晢。

  他像是毫無所覺般,將刀刃刺入下名敵人體內,那瞬間,他聽見刀刃破碎的聲音,碎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即將斷送在他手裡的付喪神。

  儘管受到不可彌補的重創,那名付喪神仍是用著彷彿是要捏碎他肩骨的力氣,死死抓著他的肩膀,「為什麼……身為虎徹真品的你……要做這種事情!為什麼!」與悲憤吼聲呼應的,是陸陸續續響起的金屬碎裂聲。

  不過眨眼,無數裂痕爬滿那名付喪神面容。

  當那名付喪神滿臉不甘的崩潰消散,留下滿地碎片時,他什麼也沒做,只是佇立在無數的殘骸之中,靜靜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結束了。

  這場戰鬥。

  他知道,不管他是否再多做些什麼,這場戰鬥的結果都不可能出現改變。

  落暮的夕陽,猶如鮮血般豔紅,又像是燄火般灼痛他雙眼,他卻感受不到半點熱度,就連一絲寒意,他也感受不到。

  他的感覺,早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

  散落滿地的細微碎片,映著夕陽,閃爍著另種哀暮的光芒,就像是那名付喪神最後的質問一樣,為什麼身為虎徹真品的他,要做這種事情?

  看著不知是泣訴,還是指責,不斷閃爍光芒的碎片,他漾開一抹看似溫柔,又像殘酷的笑容,「你應該慶幸。」他頓了頓,看向不遠處發出哀嚎,即將迎來生命終點的人一眼,用著融入風中,誰也聽不見的音量低語,「自己比他更早死去。」

  幾乎是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遠處的哀嚎驀然終止。

  人也好,付喪神也好,一旦死去、毀損,就是結束。

  當他帶著渾身傷痕,歸返營地時,戰績毫不意外的受到肯定與表揚,然而,不管受到多少讚美與敬仰,他依舊感到麻木。

  虛無而空洞。

  就連曾經讓他感到虛假的心跳,也像是停止跳動了一樣,一切是如此的冰冷,毫無生機,就像他身上佈滿再多傷痕,他也不會疼痛。

  就這麼毀壞……

  這樣的念頭不時會自曾經名聞天下的兇刀虎徹腦海一閃而過,儘管如此,身為虎徹真品的他,沒有選擇的權利,不管他再怎麼不以為然、毫不在意,最終,總會讓人以半強迫、半命令的方式留下來接受細心的修護。

  好,或不好,對他來說,沒有太大的差別。

  他感覺不到疼,一次也沒有。

  距離上次推開房門,已經過了多久時間,他自己也記不清楚,房間的擺設,和他離開時一樣,一點變化也沒有。

  他出陣前拆下的繃帶,依然留在那裡。

  乾涸的血跡,沉澱為暗褐色,就像這個房間一樣,看似不變,卻什麼也沒有一樣……正當他伸手想拾起繃帶時,她的嗓音驀然揚起。

  「歡迎回來。」

  他知道,她就在那。

  只要他願意回頭,她就在那……這樣的念頭,在他腦中不斷翻騰,就像是攪亂的江水,強勢蠻橫而不講道理,他維持著彎腰的動作許久,最後他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的站直身子,轉身面向她的位置,「我回來了。」

  他已經很久不曾直視她的容顏。

  她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像是從他記憶中走出來的鮮明,就連她的神情,揚於嘴角的笑容,也和印象裡的她一樣,絲毫未變。

  只需一眼。

  就足以將他往昔的堅持和努力全數推翻,看著她的模樣,看著她的笑容,他忍不住朝她伸出右手。

  觸碰到她的前一刻,他猛地止住動作,既沒有縮回右手,也沒有繼續往前,而是保持這樣的動作,靜靜的看著她,他分不清,自己期望的是什麼,又或許,他只是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樣,反握住他的手,將臉頰貼到他的掌心。

  親密而信任。

  「怎麼了嗎?」她沒有看見自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掙扎,也沒有看見他闔眼剎那的悲傷與沉痛,只是淺淺微笑。

  他在她的詢問聲中,徐徐收手,「妳不在這。」

  「從來都不在。」

  她的神情,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語產生任何變化,就連唇角那抹微笑也不曾消減半分,彷彿他的話無法對她造成半點影響或傷害,唯一改變的,是她的身影,在他的注視下,逐漸轉為淡薄。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自他的視野消失,他才將目光移到依舊被壓在棉被下的和服上頭,他拉住和服的一角,將它自棉被底頭扯了出來。

  失去主人的和服,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就連她身上的味道也沒能留下,饒是如此,他依然緊緊抱著那件和服,就像無數個獨自渡過的夜晚,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她不在這裡,從來都不在……

  不管他看見什麼。

  不管他聽到什麼。

  都不是真正的她,是僅存於他記憶裡的殘影。

  真實而虛假。

  她不在,從來都不曾在這,不管她看起來有多真實,有多生動,那些不過是記憶中曾經發生的片段,經過思念重新組合,呈現在他面前的假象。

  心裡越是清楚,就越是難受。

  那些話,是他們曾經有過的交集,是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點點滴滴,鮮明的像是她依舊在他身邊一樣,幾近真實的殘酷,然而,不管她看起來何等真實,聽起來離他多近,她始終不會伸手擁抱他,不會為他的忽視難受,也不會因為他的受創感到焦慮。

  她不在這,從來都不在。

  這樣的事,他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唯一能夠證明她曾經存在,在他面前真實活過的證據,只剩下那件和服,以及他腦海中的記憶。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他記得,他們間曾經有過約定與承諾。

  他記得,她哭著請他不要消逝時的神情。

  他記得,她握著他的手,將臉貼置掌心時的溫暖。

  所有的一切,他全部記得。

  他很好的遵守了約定,一次也不曾讓她失去他,他是如此努力遵守兩人間的承諾,可……最後,他卻失去了她。

  他將和服緊緊抱在懷裡的同時,失去她的畫面,再次浮現心頭。

  她的血噴灑在他臉上,將他的視野染作一片殷紅,除了刺目的紅,他什麼也看不見,直到她倒落塵土,自傷處湧出的鮮血,染紅大地,形成一片血泊,他才有些渾噩的走到她身邊,他們為什麼會在這,她倒地之前,又發生了什麼事,他全都想不起來,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他的世界,只剩她染作鮮紅的身影。

  他記不得,自己是怎麼來到她的身旁,周圍的人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只知道,在他來到她身側的那一刻,撐著最後一口氣的她,費力的朝他伸出右手。

  「活下去……」指尖剛觸碰到他的臉頰,她的手便重重落回地面。

  他瞠著雙眼,彷彿沒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他的心裡卻有個聲音,悄悄的告訴他,她死了,就在他的面前。

  那瞬間,他彷彿聽見什麼東西破碎的細微聲響揚起。

  宛如哭泣。

    ***    ***    ***

  她最後說的一句話,是活下去。

  不管發生什麼事,她變成什麼模樣,她始終希望他活下去……多麼愚蠢的願望,明明比誰都要清楚,他是經歷漫長歲月而化成的付喪神,從來都不曾真正的活過,卻在最後做出那樣的蠢事,輕易賠上自己性命。

  說什麼活下去?

  最該活下去的,難道不是身為人類,壽命有限的她嗎?

  為什麼,那個時候要為他擋下那擊?

  如果不是做了多餘的事,她現在依然活著,也許,不再是他記憶裡的模樣,烏黑的長髮被滿頭霜白取代,就連眼角都爬滿皺紋,甚至可能想不起他的事,他們間曾有的一切,至少,她還活著,可是,她沒有等到青春消失,就擅自死去。

  最後,甚至連讓他跟隨她的腳步,一同告別塵世的後路也不留。

  活下去。

  她要他活下去,哪怕,那只是虛假的生命,她依舊要他活下去,殘酷而任性的審神者,饒是如此,他依然深愛著她。

  愛到不能自己,愛到形同行屍走肉,依舊遵守著與她的約定。

  不會輕易的毀壞。

  不會令她失去他。

  以及,活下去。

  那是詛咒,是枷鎖,令他永生不得安眠的束縛,即使,他的靈魂在這種折磨中枯竭,他依然活著,一步一步的往前邁進。

  他愛她,勝過愛自己,所以,他活著。

  只因為,這是她的期望。

  她不會明白,他失去的,不單是主人,還有愛人,以及曾經擁有的尊嚴與矜持,本該保護主人的付喪神,反過來被審神者保護,完好無缺的付喪神,橫死的審神者,這到底是個多惡質的笑話?

  她永遠不會懂,自己對他做了多麼殘酷的事情。

  失去她的本丸變成什麼模樣,昔日的夥伴,現在又在哪裡,做些什麼?他一點也不在乎,從她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停止了,心跳也好,疼痛也好,感覺也好,什麼都麻木了,就連他一路斬殺仇敵,也沒能帶給他半點復仇的快感。

  沒有她的世界,看起來如此灰暗冰冷,宛若地獄。

  當他連同對方頭顱,將刀刃刺進後頭的樹幹時,他自個也咳出一口鮮血,長期爭鬥,不曾進行妥當修護與保養的本體,終究出現裂痕。

  他在明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敵人又一個敵人的斬殺過去。

  與其說,他是在為她的死復仇,或是弔唁,不如說,他在尋求自己的毀滅,如果,是斷在敵人手裡,她就沒話說了吧?將刀刃自樹幹拔出的同時,蜂須賀以左手背揩去嘴邊鮮血。

  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子就好,很快,他們就能重新在一起了……正當他這麼想時,什麼人說話的聲音揚起。

  「不對,不管你以怎樣的形式毀滅,你都見不到她。」順著嗓音望去,他看見數量龐大的歷史修正主義者,以及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男人,發覺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男人不閃也不避,堂堂正正的迎上他視線。

  「初次見面,蜂須賀虎徹,你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跡,就是遠在時代彼端的我,也時有所聞。」

  男人是誰,他身邊為何圍繞如此眾多的歷史修正主義者,蜂須賀一點也不在意,他只是掄刀朝他衝去,至於自己是否能突破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層層人牆,取下對方人頭,他根本不放心上,就算碎了……也沒關係。

  出乎意料的,沒有半個歷史修正主義者阻攔他,他們甚至連一點抵抗也沒有,就讓他來到男人面前。

  就在他揮下刀刃的那一刻,男人開口了。

  儘管他的音量很輕,就像是不曾開口言語一般,蜂須賀仍是清楚聽見他的聲音,他說:「想再見她一面嗎?」

  衝著這句話,他硬生止住即將削落對方頭顱的刀勢,「說清楚。」

  哪怕蜂須賀即時收住刀勢,鋒利的刀鋒依舊對他造成了傷害,鮮血宛如一條紅色小河,延著額頭,滑過眼皮和睫毛流下,觸目驚心,男人卻連聲痛都沒喊過,他只是看著站於前方,依舊維持攻擊姿態的蜂須賀,低語。「政府不能給你們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可以。」

  歷史修正主義者的目標,從來只有修正歷史,將令己方感到不滿或屈辱的歷史,全數改變或抹殺,創造全新的過去,開創嶄新的未來。

  足以改變世界的歷史,他們說改就改,毫無愧疚,不帶猶豫,更何況是改變區區一名審神者的命運?

  單看蜂須賀神情轉變,便能推斷出,蜂須賀已想通其中關鍵的男人,輕輕一笑,朝他伸出右手,「加入我們吧!蜂須賀虎徹,身為虎徹真品的你,擁有這個資格。」頓了頓,像是要再加重籌碼一樣,他再次開口。

  「我們會把你的審神者還給你。」

  活生生的,會動會笑的審神者。

  他沒有立刻就被對方的話語打動,卻也沒有轉身離去,他只是死死握著刀柄,其力道之大,就連柄卷都承受不住的發出吱嘎聲響。

  她是個審神者。

  是個維護歷史正統性與正確性而存在的審神者,為了這個理由,她捨棄了現世的一切,家族、朋友,所有的一切,她全都捨棄了,最後,她連性命都賠上了,殺害她的人,是歷史修正主義者。

  現在,殺害她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居然出現在他面前,大言不慚的邀他加入?

  憤怒與憎恨,讓本體受損嚴重,彷彿隨時都會碎裂的蜂須賀,爆出最為強烈的殺意與氣勢,幾乎是在他氣勢改變的瞬間,原本毫無動作的歷史修正主義者,竄出數名手持薙刀的傢伙護衛到男人面前。

  即使已在毀滅邊緣,名聞天下的兇刀虎徹的最後反撲,依然值得高度提防。

  殺意沸騰之際,自他腦中閃過的,依然是她的容顏、她的笑容,她曾經有過的一切,以及他們在無數個夜裡曾有的溫存,最後,畫面定格在她死前的最後一刻。

  「活下去。」她的聲音,在他腦中不斷迴響。

  「這種事情……」即使咬緊牙關,也遏止不了他心裡的憤怒,反而讓鮮血沿著唇角流下,滴落在塵土之上,形成令人心驚的小血窪。

  任性的丟下他一人死去,讓他獨自存活在這個世界。

  自己輕輕鬆鬆、毫不負責的死去,將所有爛攤子丟下來給他面對,一點也沒想過,被留下來的他與人類截然不同,如果沒有意外,他的生命形同永恆,她卻要他受盡思念與煎熬,活在沒有她的世界,活在無論如何都見不到她的世界,「這種事情……」

  他不允許!

  絕不允許她就這麼死去,放任他在無盡的歲月中,獨自品嘗悔恨,他沒有忘記她的一天,她更不該毫無牽掛的步入輪迴!

  前頭爆出強烈殺意的蜂須賀,後頭盡是掙扎的神情,男人全都看在眼底,待他解除攻擊姿態,放下手中刀劍,知曉他已作出選擇的男人,意示護衛在身前的歷史修正主義者退下,挪步來到蜂須賀前,宛如兄長般的低語,「歡迎加入,我們的兄弟。」

  「你所失去的,我們會替你帶回來。」

    ***    ***    ***

  昔日,與他並肩作戰的其他人,現在是什麼模樣,是侍奉新的審神者,還是追隨她的腳步,自我碎斷,蜂須賀並不清楚,或者該說,他也不在意。

  與他個人的意願沒有任何關係,他之所以存活到現在,純粹是因為她的希望。

  她讓他活著,他就活著,但,她沒有要求他繼續維護歷史,所以,他以自己的意志,成為歷史修正主義者的一員,興許是這樣的緣故,他原本猶如櫻花般的髮色化作雪白,就連眼眸也會在某些時刻閃爍紅芒。

  儘管如此,他依然不後悔。

  只要能夠修正她的命運,將那不該停止的時間再次推動,世界也好,歷史也好,全部毀滅也無所謂。

  他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將那些與過去的他一樣,侍奉著審神者的付喪神,一個又一個的斬殺,待他回神!他在歷史修正主義者中,已經擁有了某種程度的地位與話權,說他是盤據一方的總大將也不為過,但是……

  她在哪裡?

  應當回到他身邊的她,在哪裡?

  面對他的詢問,曾經允諾要將她帶回的男人,用著和當時說服他加入時一樣的神情,溫暖而包容的低語,「不要心急,我們的兄弟,你的期待,歷史修正主義者一天也沒忘過,只是,政府察覺到我們的意圖,阻礙比想像中的更加強大。」

  「比起歷史,他們更加擔心,如果我們成功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那些和審神者間擁有特殊關係,情誼超越主僕,最終失去審神者的付喪神們,一旦知道歷史修正主意者願意為他們修改歷史,變更過去,有幾個人扛得住這種誘惑?

  衝著這點,哪怕在歷史的巨大洪流裡,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政府也不能讓歷史修正主義者逆轉她既定的結局,哪怕得為此投入新的審神者,或是花上更多的時間與精力來阻止他們,政府也不曾退讓。

  這是個不容變動的結局。

  知曉蜂須賀因為漫長的等待,逐漸失去耐心的男人,愈顯溫和的輕拍他肩膀,「無須悲傷,我們必定會將她帶回你的身邊。」

  從失去她的那一刻開始,到現在,到底經過了多久?

  他沒有去記,也沒有去想,時間對他而言,從來都不具意義,她死後,更是如此,永恆並不是件美妙的事,就連忍耐也成了一種煎熬……靜靜盯著男人好一陣子的蜂須賀,伸手拉開男人搭在他肩膀的手。

  「那麼,我就自己把她帶回來。」

  聽聞蜂須賀話語的男人,臉色猛然一變,「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同一個時代裡,不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就算是付喪神也一樣,你明白嗎?」見蜂須賀沉默不語,認為自己已然說服他的男人,先是鬆了口氣,旋即將手搭在他肩上,「耐心等待吧!兄弟,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出乎意料的,蜂須賀的決心,比男人想像的更加堅定,他對著男人輕輕一笑,「就算消失也無所謂。」

  沒有她的世界,只是地獄。

  興許是他的堅持打動了對方,也可能,是知曉不管再怎麼勸告,蜂須賀都聽不進去,男人一聲輕嘆後,允許了蜂須賀的行為。

  臨行前,他語重心長的告訴蜂須賀,「沒有人保證,相同的兩人存在同一時空,會產生怎樣的時空悖論。」

  「也許,你什麼都來不及做,就消失了。」

  面對這一忠告,蜂須賀揚起一抹溫柔,但是任誰看了都只會覺得悲傷的笑容,「要是那樣,我能不能見到她呢?」

  與其說,蜂須賀是對男人提出詢問,不如說,蜂須賀更想知道,如果他因為時空悖論而消失的話,他能否在死後的世界見到她?

  這個問題的答案,男人沒有回答。

  跨越那條界限的審神者與付喪神,並非少數,願意為審神者碎刀的付喪神更是屢見不鮮,但是,為付喪神拋棄性命的審神者卻極為少見。

  他們的偏執,造成了今天的結果。

  知曉一切起源,不過是兩人過於強烈的愛憎,男人不再進行勸解,只是默默的走回原處,目送他的離開。

  成為歷史修正主義者後,蜂須賀有過無數次穿越時空的經驗,但是,從來沒有一次的穿越,令他感到如此難受,這個擁有過去的他的時代,彷彿在抗拒他的到來,時間越是往前推進,他所感到的排斥與壓力就越大。

  宛如要將他撕裂、碾碎在時空的亂流之中。

  他的生命是假的,他的感覺也是假的,可,在這一瞬間,他卻有種自己活著的錯覺,全身的細胞就像在燃燒一樣,就連內臟也像是因為擠壓爛作一團。

  時空的力量,顯然比他或是任何一名歷史修正主義者想像的還要強大,就在他險些扛不住時間的排斥,不是被強制推回原本時空,就是迷失在狂亂的時空裡時,追隨他而來的幾名歷史修正主義者,毫不猶豫的擋在他前頭,為他分擔一部份的排斥反應。

  儘管如此,身為時空悖論主要關鍵人的蜂須賀,仍是能夠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力量,將他拒絕在外。

  這個時代不屬於他。

  他從這股力量中,解讀出這樣的意味,他卻沒有放棄的打算,而是踏著更加難以邁出的腳步,繼續前行。

  這個時代拒絕他也沒關係。

  不承認他是蜂須賀虎徹也無所謂,只要讓他再見她一眼……就在這時,他聽見前頭傳來的碎裂聲響。

  一度為他擋在前頭的歷史修正主義者,扛不住這股龐大的壓力,化作碎片,流失在狂亂的時間潮流之中,就連他的手指也出現明顯的裂痕。

  到此為止了嗎?

  他心裡剛浮現這樣的想法,數名身形明顯比前一批更加高大的歷史修正主義者,再次擋在他前頭,在他身後,甚至有一名本體為大太刀的歷史修正主義者為他穩住身勢,「前進吧!大將!」

  他沒有回應大太刀的話語,或者該說,他沒有餘力作出反應,只能全神貫注的和這股力量對抗。

  當他們一行人,終於通過時空的狂亂,到達預定地點時,在歷史修正主義者中,擁有一定威望與豐富經驗的眾人,全部累得癱倒在地,無一例外。

  待他們喘過氣,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大膽鬆口氣,或是為自己居然能在時空悖論的情況下,成功降臨這個時代感到慶幸,便發現,他們的大將,一動也不動的望著前方。

  這裡,和他印象中的景色,並不相同。

  時間與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他為了改變她的死而來,她卻不在這裡,不單如此,就連他拖著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身體,趕到本丸坐落的深山時,驀然發現,那裡空無一物。

  她的存在。

  曾經能證明她存在的一切,全數消失了。

  究竟是他強行穿越時空的代價,還是政府搶在他之前,心狠手辣的抹殺她的存在?他得不到解答,也無法解答。

  他只是望著本該是審神者據點,現下卻只是一片蒼林的位置,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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