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了。」雖然知曉,家裡不會有人作出回應,紀暖玉依舊是在踏進家門的那一刻,便習慣性的喊出這麼一句話,以有些落寞的神情望著住所,接著才公式化的彎腰脫掉高跟鞋,在踏上玄關的同時,她像是在唱雙簧般的輕輕開口。

  「歡迎回來。」

  連換衣、沖澡都沒有,紀暖玉就這樣回到自己房間,帶著幾分頹廢與自甘墮落的心情,重重關上房門,在隨手將剛買回來的物品擺放在矮桌上後,她便直接讓自己往床的方向倒,在這裡的時間,她什麼都不想做也不想思考。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回家,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和三五好友一同在燈紅酒綠的夜生活裡渡過,在糜爛中自我放逐,直到身體腐朽風化……

  在這裡,沒有噓寒問暖的家人,沒有可以傾聽她心事的家人,她擁有的,不過是種冰寒的孤獨,住所對她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不過是個比飯店便宜,比旅館方便又能遮風閉雨的地方罷了。

  「早知道,就跟那位客人回飯店。」在床上趴躺許久的紀暖玉有些慵懶的翻動身軀,就在她換一個令自己感到舒服的姿勢時,視線無意掃過擺放在雙人床附近的矮几上的精美紙袋。

  懶得起身的紀暖玉直接側著身子對紙袋伸手,雖然接連數次都無法順利勾中紙袋,令她有些不悅的弩嘴,可她依舊懶得起身也不想放棄的繼續嘗試,「勾到了。」就在她勾到紙袋提環而發出欣喜低語時,沒想到紙袋因為這樣的拉扯,重心不穩的掉落地板。

  「SHIT!」發出低咒的同時,紀暖玉已迅速自床舖爬起,雙手並用的將紙袋自地板撈起,「不會摔破了吧?」紀暖玉自打開的紙袋中取出一個大約十五公分高的方形物體,粗魯的撕下用來包裝的牛皮紙。

  裡頭是個以厚紙板裁成的紙盒,然而,佔積頗大的紙盒裡裝滿一層層泡棉,紀暖玉彷彿是在拆解物品般,抓起泡棉就往旁邊丟,就這樣丟了幾層泡棉後,她在看見一樣被米白色薄紙包覆的物品後停下動作。

  「呼,好險沒破,不然就虧大了。」這次,紀暖玉用著和先前不同的輕柔動作,既寶貝又呵護的從紙盒內取出那物件。

  當一層層薄紙自包裹物上被取下,隱藏在內的物品逐漸展露,那是一鼎高約十公分、色澤深墨,但在光線下又透著翠綠的玉爐。

  說真話,她對玉器的向來興致缺缺,比起這些,鑽石更能勃得她青睞,那時會到那間古玉專賣,全是因為她那位熟稔已久的富裕常客喜愛。

  趁著客戶在流覽、選購其他玉件的空檔,紀暖玉也樂得清閒,就在她隨意觀看時,一項擺放在玻璃展視櫃的玉件吸引她所有目光,不如其他玉器擺放在顯眼處,那玉爐就這麼靜靜的被放置在上鎖的玻璃櫃中。

  「老闆,為什麼這爐子的顏色這麼奇怪?」

  原本在討論玉器收藏價值的兩人,在聽見紀暖玉的詢問後,停下交談,紛紛將目光移向紀暖玉以右手食指比著的玉爐。

  確實,和其他擺放在前頭的玉器比較起來,那玉爐既不像翡翠的碧綠深翠,也不似黑曜石般烏亮顯眼,它是深如墨水又透著翠綠的奇特,同時又給人一種溫潤、飽滿,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美感。

  「小姐真是好眼光,這是本店最上等的墨翠。」

  「墨翠?」紀暖玉發出帶著些許疑問的聲音,可眼神依舊不曾離開那鼎玉爐。

  「墨翠是硬玉中的高檔玉種,妳所見到的玉爐,不僅年代久遠,更是由世間難求的頂級墨翠一氣製成,光是市面就喊價……」

  「夠了夠了。」紀暖玉略帶不耐的揮手打斷老闆介紹,也或許該說,她根本聽不懂老闆聒聒噪噪說什麼軟玉、硬玉,也分不清什麼叫老坑種、冰種、紫羅蘭種,她只知曉,那玉爐美得讓她想要擁有。「我現在只想知道,那玉爐賣多少?」

  接下來,在常客的遊說與紀暖玉阿莎力的金錢攻勢下,玉店老闆終於同意將那原本列為非賣品的玉爐賣她。

  雖說那玉爐附有聽說是臺灣最具公信力的中華民國珠寶玉石鑑定所的證書,但在現在這種什麼證書都能偽造的年代,紀暖玉仍是謹慎的透過關係找來幾個玉石行家,以及考古權威到古玉店進行鑑定。

  當然,所有的花費,紀暖玉一毛也沒出,全讓那個包養她的有錢男人負擔,她很清楚,只要她別像那些企圖爬上正位的情婦,跑去對正妻做出爆料、示威的舉止,這種程度的揮霍,還在那男人的允許範圍。

  花費數日的鑑定結果終於在今天出爐,得到滿意答覆的紀暖玉便帶著支票本到古玉店付款取貨。

  就在紀暖玉拎著裝有玉爐的紙袋,專程繞至高級檀香店挑選檀香時,包養她的男人致電給她,說是今晚會到她那過夜,要她好好打扮、準備,為此,她又跑了燙美容院做造型,還打電話到餐廳訂位

  進行至此,一切順利,可千不該、萬不該,男人不該在她即將到家的前刻,突然打電話告訴她,臨時有事,約會取消!紀暖玉一面把玩玉爐,一面回憶男人的爽約,接著,抱怨似的低咒自嘴裡吐出,「爛男人!」

  其實紀暖玉很明白,自己和對方間沒有愛情存在,這是一種交易。

  她出賣她的青春、肉體,他則讓她過著豪門夫人般的生活,誰讓她貪圖對方帶予她的奢侈享受,誰也怨不得誰。即使明白這些,紀暖玉還是感到失落與受傷。

  她剛滿二十歲時,就在酒店裡結識男人,那時男人已經娶妻,兩人還有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但她就是被男人的風采給吸引,她以為,這就是她想要的成熟男性,所以她用盡手段去勾引、誘惑,天真的以為,那就是愛情。

  但等她真的和男人上床,成為他情婦,她才明白,漫畫裡的劇情,究竟是場童話。

  儘管她試著用哭鬧、自殺來逼迫男人,但男人始終不為所動,就在她威脅要告訴他妻子,他們間的關係時,她從那名總是哄著她、逗著她的男人口裡聽到一段話。

  「即使我們離婚,我也不會娶妳。」

  她幾近崩潰的哭喊、搥打著問男人為什麼,她是如此的愛他、需要他,為什麼連離婚後都不肯娶她?可男人卻以更冷更絕情的態度回應她。

  「妳真的愛我嗎?妳要的只是錢吧!憑什麼要我娶個不愛我的酒家女?」簡單明瞭的一句話,讓紀暖玉徹底明瞭,男人要的,不過是個喘息的休息處,等他在這獲得足夠的安寧,他會意氣風發的回去面對一切、面對妻子。

  那她呢?真的愛對方嗎?或是,她只是以為自己真的愛上對方?

  男人從來不曾管過她買些什麼,也不曾去干涉他沒到訪的時間裡,她去哪,見過些什麼人,或是做過些什麼。

  所以她一面揮霍男人的錢財,一面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偶爾在寂寞時和其他酒客回飯店,她以為這就是男人對她的包容,她以為這就是愛情,因為男人是如此溫柔的順著她、寵溺她,但不曾想過,男人也有脾氣與喜怒。

  由此至終,她要的,不過是個有錢有勢又能順遂她心意,將她捧在掌心上疼的男人。

  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寂寞與自我滿足的虛榮感……當下理解的紀暖玉不再哭鬧,她抹去淚水,輕輕的笑了。

  那年紀暖玉二十三歲。

  輾輾轉轉,又過了三年,她知道,自己在男人的心中有著某種程度的份量,但那份量並不是非她不可,若是她再度哭鬧,這位置將拱手讓給其他女人,一個懂得安靜等待、包容的年輕女人。紀暖玉以手指輕輕撫觸雕塑在玉爐周遭的花鳥圖騰,「越老越值錢,古董就是這點好,女人就不同囉!」

  女人的價值將隨著歲月流失,尤其是像她這種當人情婦的女人。

  會不會到她老時,她才發現,自己終究一無所有?將檀香放入玉爐內點燃的紀暖玉,就這樣耐著空腹的難受,頂著特地做好的髮型,和著衣就寢。

  就在紀暖玉即將進入夢鄉,意識迷濛間,她彷彿看到一道人影出現在她房裡。

  然而,睡意深濃的紀暖玉並未因此感到驚慌,她像是早已習慣般,慵懶的側過身子,面向牆面時,彷彿夢囈卻又口齒清晰的輕語,「怎麼,和老婆吵架,被趕出來了?」是的,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他總是說著要取消約會,接著,又在夜深人靜時到訪。

  他們間的關係,一直都是如此率直而隨意。

  但,始終沒聽見男人脫衣時該有的窸窣聲,更等不到男人爬上床的紀暖玉,終於忍不住的睜眼起身,「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怎麼了?」說話同時,她轉頭面向房間入口的方面,只見站於房門附近的男人依舊沒有移動打算。

  對男人早有一定瞭解的紀暖玉知曉,男人此刻的心情必定極差,她現在該做的,便是適時收起隨意的態度與不合時宜的詢問。

  現在很多女人都以為,只要她們年輕貌美、身材姣好,便可以將男人視為掌中玩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但看在紀暖玉眼裡,那不過是傻小妞的短視近利,試問,一個女人能維持容顏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她們總仗著年輕而恣意妄為,自大的以為,所有男人都抗拒不了她們的回眸一笑,可她們都忘記一個事實,她們的青春有限,世界上也不只有她們一個女人,當她們青春不再,肌膚開始鬆弛,她們拿什麼和人爭?

  在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年輕女人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懷抱著勾引有錢男人當二奶享福的美夢。

  既是如此,哪個男人要選擇一個年華老去,又毫無內在修養的蠢女人當情婦,自虐不成?

  男人挑情婦,不單是迷戀年輕肉體所能帶來的歡愉、刺激,兩人玩樂時的痛快淋漓,更是尋求一種絕對包容的溫柔。

  深知此點的紀暖玉認為,就算未來她年華不復,男人對她的寵愛或許會消失,但對她的依賴絕對不會改變,因為……她紀暖玉不是以肉慾攻心,而是柔情窩心。勒出一抹別有含意笑容的紀暖玉,起身穿著室內拖鞋的同時,自然而刻意的表現溫柔與關懷,「你忙到這麼晚,一定餓了,我給你下碗麵當宵夜,好不好?」

  可,就在紀暖玉起身往房門移動,順手按下電燈開關的剎那,她猛然呆愣原地。

  因為日光燈亮起後,映入紀暖玉眼底的,並不是她所熟悉的男人容顏,反倒是位噙著溫柔笑容迴身看她的陌生人!「你是怎麼進來的!」驚叫同時,紀暖玉已退回床舖,匆忙想拿起擺放在枕頭旁的手機,好撥打一一零求救。

  一想到方才和這男人共處那麼久,自己卻毫無戒心的情形,紀暖玉就感到一陣冰寒。

  要知道,她剛才可說是一點防備都沒有,要是這名竊賊心懷不軌,劫色倒是無所謂,了不起當是一夜情就好,就怕他會一刀揮下,她就此一命嗚呼!越想,紀暖玉就越是害怕,她一面盯著男人,以防他有所動作,一面以微微顫抖的手指按著話鍵。

  詭異的是,那名不法入侵者,壓根也沒有阻止紀暖玉的打算,他始終是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靜靜注視紀暖玉。

  當電話接通的瞬間,原本想向警察求救的紀暖玉猛然發覺,那名始終揚著溫柔笑容的男人,不單像古人般穿著一襲古裝,他的身體更是呈現半透明,就連他身後的牆壁擺飾,紀暖玉都看得清清楚楚。「Oh,my God!」

    ***  ***  ***

  紀暖玉壓根也不記得,自己後來是用什麼理由打發掉話筒彼端的警員,她只知道,當她意識到對方不是人時,周遭突然寧靜得嚇人,就連她的吸氣、吐納聲都誇張到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已達噪音標準?

  夜路走多,總有一天會碰到鬼。

  要是在今天之前聽到這句話,紀暖玉只會極度囂張、不屑的狂笑數聲,然後用著碰見白癡的鄙視眼神看對方。

  在她的世界裡,神鬼算個屁,有錢、有男人才是一切,要真有啥冤魂纏身,那些作奸犯科的傢伙早該死上一百遍了,怎麼也輪不到她一個出賣靈肉換取享受的女人,但,此時的她卻異常贊成這句話,因為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個怎會突然看到這東西,而且還看得如此清晰?

  該不會是這房子不乾淨吧?

  呸呸呸,不乾淨個頭!剛想到這裡,紀暖玉便立即推翻自己的念頭,原因無它,想那男人在這間全層公寓甫落成,便大手筆的買下它,至今也已好幾年,要真不乾淨,早該鬧鬼了,還等現在?

  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她在確定約會取消後,跑去和朋友狂歡的這段時間,不幸招惹到這傢伙,然而,一般都市怪談、鄉間奇譚裡,這東西不都是稍縱即逝的嗎?為何她眼前這位卻像是在那生根般,動也不動?

  是缺錢,想讓她多燒些冥紙花花,還是有什麼冤情?呿,她紀暖玉又不是什麼茅山術士,更不是什麼檢察官、法醫,找她申冤有個屁用?

  「喂,那個……」她是該喊對方大哥,還是好兄弟?算了,她紀暖玉什麼陣仗沒看過,區區一個阿飄算什麼?在心裡給自己壯膽後,紀暖玉再度開口,「冤有頭、債有主,哪個人害死你,你就自個去……」

  話還沒說完,紀暖玉就猛然想起,眼前這位好兄弟並不是作著現代化裝扮,而是猶如許多古裝劇中的溫雅文人般一襲淨白長袍,任憑紀暖玉再怎麼遲鈍也猜得到,這不單是個阿飄,還是個年代已久的古魂。

  媽啊!都死這麼久了,就算真的想申冤,對象也早死到鼓頭能打鼓了,那它纏著她做什麼?該不會是來抓交替的吧?紀暖玉越想越害怕,想奪門而出,偏偏那好兄弟就卡在門口,更可惡的是,那位好兄弟不瞭解她的心情便罷,何必揚著溫柔到讓人覺得夢幻的笑容。

  半晌,那作書生打扮的男魂以帶著幾分複雜,但又不失其溫柔的笑容朝紀暖玉搖頭,接著舉起他那同樣看著見後方擺飾的透明右手,指向從她回來後,便一直傳來細微敲擊聲的窗戶。

  「你……你、你要我去開窗?」一直在酒店這種複雜環境打滾的紀暖玉,不單膽識過人,心思也細膩聰穎,不過一個動作,她便清楚知曉,對方有意要她拉開窗簾,「不!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雖然不知道那鬼魂是無意接近她,還是不能接近她,但誰知道,這會不會是個先把她引至窗邊,再將她推下樓的計謀?紀暖玉才剛這麼想,那掩住窗戶的後重窗簾已自動朝左右分開,隔著霧化玻璃,隱約可見外頭有道黑影飄動。

  「媽啊!」外頭還有一個……饒是大膽如紀暖玉,此時也無法再強作鎮定,只見她臉色倏地慘白,細長柳眉緊皺得快要可以夾死蚊,那雙話說話的眼睛,此刻更是因恐懼而泛著淚光,她想哭喊呼救,可聲因卻哽在喉嚨裡的出不來,只能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正當紀暖玉進不得、退無路時,似如鳥鳴般的電子聲響猛然揚起,同一時間,那位神情憂鬱的好兄弟亦隨之消失。

  紀暖玉無暇思考鬼魂消失的原因,現在的她不單是不想靠近窗戶,就連在房間多待一秒都不肯,在男魂不見蹤影的當下,她立即拔腿狂奔,「鬼啊!有鬼啊!」顧不得去思索半夜按門鈴的人是誰,冒然開門會不會有危險,紀暖玉此刻只想離開這個有兩個鬼魂徘徊的地方。

  或許是緊張的緣故,原本僅需要數秒就能開啟的門鎖,紀暖玉卻多花了數倍的時間才成功解開所有安全鎖,然而,就再她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她看見一張白晢得彷彿不帶血色的臉,以及一雙發亮似的雙瞳,「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天爺,她紀暖玉不偷也不搶,殺人放火的事更是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怎麼一天之內就讓她碰上這麼多鬼?耍人也不是這樣的吧!

  嚇得抱頭原地蹲下的紀暖玉,一面顫抖、一面以著略帶模糊的嗓音開口,「我、我紀暖玉和你們無冤無仇,你們……你們千萬別害我,過幾天……不!天亮……等天亮,我一定……一定會多買些元寶蠟燭來孝敬你們……不,不是,我是說……我是說,我會燒、燒很多紙錢給你們,拜……託,別來找我……」

  「紀暖玉。」

  「我不認識!」雖然那聲音挺起來頗為耳熟,紀暖玉仍是想也沒想就先行否認,她甚至連抬頭都不敢,畢竟沒看過鬼的樣子,也看過不少鬼片,哪部鬼片不是在主角抬頭時,恰巧那面目猙獰、七孔流血的厲鬼四目相對?她紀暖玉又不是傻子。

  然而,在紀暖玉拒絕對方的要求後,對方倒也沒再發出任何聲音,就在紀暖玉以為那鬼魂已經離開時,彷彿自極地而來的冰冷觸感就這麼毫無預警的撫上她手臂,凍得她心臟近乎凍結。「妳在害怕什麼?」隨著話語,那冰冷的異樣感順著手臂游移,然後觸碰臉頰,接著,半強迫性的逼她抬頭。「我有那麼可怕嗎?」

  「嘎啊啊啊啊啊!」映入紀暖玉眼底的,不是一張破碎扭曲的面容,也不是鮮血橫流的驚人,反而是猶如精心雕琢的美麗臉孔,待對方往後微退一步,紀暖玉才終於搞清,她看見了什麼,「曼……曼殊。」

  這個選在深夜來訪、被喚為曼殊的女人,是前些日子才來酒店上班的新人,她擁有白晢到令每個女人都感到嫉妒的肌膚,襯著瑩瑩月色,就像是透著一層薄光,難怪紀暖玉會在沒看清楚的情況下,將她當作幽靈。

  她伸出蔥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撩撥那順著晚風飄舞的火紅色瀏海,看起來是如此的挑逗與誘惑,可搭著那盈滿嘲諷的眼神,反倒增加午夜驚魂的恐佈。「怎麼,剛剛見鬼了嗎?叫得那麼悽厲。」

  若是平時,依紀暖玉的個性,定會為這番話反罵曼殊幾句,可今日,她一反平日在酒店私下所表現的潑辣直爽,她先是神情緊張左右張望,接著以手指抵著自己嘴唇,「噓、噓,不要說出那個字。」

  「呵,這麼緊張,妳真的見鬼了啊!」不等紀暖玉作出回應,曼殊已將長型真皮皮夾遞給紀暖玉,「來,妳前幾天掉在店裡的東西。」

  當紀暖玉自曼殊手中接過皮夾時,她心裡突然升起一個疑問,怎麼曼殊的手方才明明是那麼冰冷,現在卻如此溫暖?難道是她的錯覺嗎?疑惑同時,發覺曼殊準備離去的紀暖玉立即伸手拉住對方,「曼殊,等等,我……」

  是,她不想單獨留在這地方,但仔細想想,這女人不過是個剛進門的新人,和她間的交情也不夠深厚,要是她現在說得太多,日後她們利益上有所衝突,對方趁機拿這些事來作文章,她豈不虧大?經過權衡輕重後,紀暖玉將即將脫口的話壓回,轉而換上一副好客的熱情樣。「既然來了,進來喝杯茶吧!」

  「怎麼說,一個女人家深夜獨行很危險,等天亮在走也不遲,再說,我正好缺個伴。」語音方歇,紀暖玉壓根不給曼殊拒捕的機會,當下便牽起曼殊的手往屋內走,「雖然,我已經卸下紅牌這頭銜,但和裡頭的幾個重要客戶還是有著一定交情,若妳不嫌我多事,我找個機會在他們面前推妳一把,紅牌這位置……」

  「紅牌嗎?這名稱聽起來,真是不錯。」

  紀暖玉完全沒有發現,在她關上大門的剎那,一陣細微似如風鈴的清脆聲響隨之響起,而讓她親暱挽著手臂的曼殊,似如隨意的目光在看見通往紀暖玉房間的幽暗走廊時,嘴角揚起一抹冰冷、瞭然的弧。

  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名穿扮古老的年輕男性。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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