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久許久以前,遙遠得令我想不起正確時間的年代,我曾經擁有令人稱羨的悠閒生活,白日在谷裡觀景練劍,夜裡便賞月酌酒,身邊伴有如花美眷。

  不知何時開始,我心裡有了些念頭,不再甘心留守山谷,我渴望自由、渴望權勢,我想知道,自己是否有能成為天下第一人,於是,我離開山谷四處遊蕩,當中結識不少能人異士,我出谷的時間也從最初的數日,逐漸轉為數月、半年,然後是數年。

  然而,當我回谷,君臨總會笑著為我溫上一杯茶,細細為我拭去臉上風塵,再為我端上一桌好菜,或許是這樣一份無悔的溫柔,令原初想留下她的我,最後選擇帶她離開。

  天下第一人在我的掌控之下,崛起的格外迅速,我知道,眾人表面雖對我恭敬順服,但大愚他們並不是甘心屈於人下的角兒,只要有給他們機會,他們會毫無猶豫的聯手攻上,將我撕成粉碎,人心本就如此貪婪。

  我相信,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對我不敢懷有貳心,但我不相信大愚他們,由古自今,太多太多上位者,因為輕敵自滿而給人滲透的機會。

  於是,為了鞏固我的絕對,成為高高在上的天,我選擇將晏君臨拖入這淌渾水,讓她成為天下第一人中的地,在我的推波助瀾下,晏君臨由原先單純的醫者,轉化為醫武雙修的能者,誰能相信,那眨眼間便以無形劇毒殘殺敵方的女人,過去善良的連隻兔子都不忍殺害?

  呵,一切就如同我所計劃,我犧牲了親情、友情,甚至是愛情來成就我的天下,至此,我的藍圖已臻完滿,剩下的,便是一步步吞噬這看似團結卻內鬥不斷的武林。

  倘若不曾出現意外,最終的結局應是如此。

  在我警覺的同時,天下已于我可有可無,呵,我本意原是接近拉攏,不能為我所用者,殺,但現下,反倒是我有所躊躇,而白如霜的出現,再度打散我整盤計劃,輾輾轉轉,我終是回到天這位置。

  最終,我拒絕君臨共退山林的建議,一手傾覆風雲兩脈,只為求永坐高位,直到,我驚訝發覺,我竟犯親手將最為珍愛之物毀壞的錯誤,我頓時失去人生目標。

  天,這名詞似乎不再具有吸引力。

  呵,可悲可笑復可憐,我窮極畢生所追求的原是一場空……

  高高在上又如何?權傾天下又如何?

  內心依舊空虛……我閉上眼睛,回想當日決戰拂水樓前的情形。

  猶記得佾雲臉上的憤怒,以及他眼中所清楚表達的沉痛。

  是啊!我能說我後悔了嗎?

  在誅滅南北風闕,滅盡雲門的那刻起,我便沒有後悔的餘地,不,打自白如霜出現的那刻,世間就不容半花容,哪怕我饒她一命,她也必將我推進死路,她的執著太深太重。

  若說半花容掌控的是天下,那白如霜想掌於手心的,就是天!可天又豈是她能操弄,就這麼的,她選擇玉石俱焚的一條,現下,她死了,風雲雨電也僅存佾雲與我,我又怎能告訴佾雲,一切僅出自女人的妒嫉?

  呵,說不得,就這麼的,我以最為虛偽的面容告訴佾雲,半花容不曾後悔!

  那時我心底想著,若能死於佾雲之手,半花容此生亦算圓滿,可以無憾的瞑目了。

  直到利劍刺入心窩,我知道,佾雲終究是猶豫了,否則該穿心的一擊,怎會僅入心窩,也就是這麼一絲不知因何而生的躊躇,讓半花容得以藉著執念步至雨風飄搖,得以在距離瀟瀟最近的地方自蓋天靈。

  要是一切能如此結束,何嘗不是件美事,無奈,半花容未能得死,沉眠多時,終究自熒雨樓重獲新生。

  熒雨樓,當初我一心想逃離的鳥嚨,如今卻成了我的棲身之所,那名喚炎熇兵燹,將我囚禁於熒雨樓的男子,既是狂傲霸氣的束縛者,亦是傾盡全力的照顧者。

  也許世間,只剩他能直視半花容昔日所造罪孽,不帶厭惡。

  不,我心裡清楚,他所憐憫的,是半花容那因愛癡狂的靈魂,而不是我這具有形的軀殼,也因如此,他成為半花容生命裡,理所當然的存在。

  若說半花容內心不曾因此動容,必是謊言,可動容不代表馴服,正因半花容的天生背骨,我總是蓄意激起他的怒氣,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耐心。

  我所求的,不是自由,不是重返為天,而是早該命絕的半花容,沒有理由茍活,可看著他為我不顧自己不輕易近水的原則時,內心閃過的感動無法言語。

  尤其在他晝夜不分照顧病弱的我時,我知道……半花容已不再是半花容,即使是,也不再是雨,不再是天。

  就連晏君臨也不曾待我如此耐性,可為何,如此溫柔待我之人,不是我視如生命的兄弟,反而是一個與我相識不深的人?

  呵呵,我還在懷念,懷念那段曾經美好的日子,即使我知道,那已是遙不可及的過往……

    ***  ***  ***

  當我想著,自己也許就會在此終老一生時,那名有著奇特尖耳的男子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從最初的懷疑與猜測,變成後來的帶我出樓,我雖是蓄意與他同行,但在離開熒雨樓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那感到無比懷念。

  究竟,我是該感謝天忌將我帶出熒雨樓,還是,在不知不覺裡,半花容早已褪下那名喚自由的羽翼,甘心成為受困熒雨樓的囚鳥?

  想著想著,兵燹那張俊俏的容顏再度浮現腦海,呵,這是我第幾次想起他?

  曾經不眠不休看顧半花容的他,現在是否正到處尋找我呢?朱唇微啟之際,無意識所出之言,連我都深感驚訝,「兵燹……你可知半花容在等你?」

  何時開始,炎熇兵燹擁有影響我思緒的地位?就在我為這意料之外的變化感到心緒紛亂,獨自來到庭園散步時,一抹皓白就這樣降臨在我面前,不同於白如霜的無瑕刻意,那白就像是飄飛的霜雪,冰傲中帶著一絲狂放,又夾雜一點血紅,妖異得令人移不開雙眼。「炎熇……兵燹。」

  蒼天終於聽見半花容的祈求嗎?只有我知道,當他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心中閃過一抹欣喜,因為我知曉,世上尚有一人為尋找半花容而奔波,可我來不及對他說些什麼,兵燹的一句話,震得我久久不能言語。

  「如果我告訴你,瀟瀟未死呢?」

  瀟瀟……這曾經令半花容牽腸掛肚,至死不忘的名字,在沉寂多時的今日,再度挑起我心中的痛,不惜埋藏萬馬千軍,不惜傾覆大江南北,甚至誅殺眾屬,就此為伊一人的曾經,叫我如何能忘、怎麼能捨?

  『沒有你的世界……半花容不願茍存!』

  當我抱持著這般強烈而悲壯的心情,猛然出掌往天靈一蓋,那瞬間的我,天真的以為將就此永伴雷霆,天真的以為我的悲傷將就此結束。

  可世事難料,就憑他炎熇兵燹一人的喜好,硬是將我飄渺於幽暗冥府的靈魂拉回人世,亦是他硬生生將我從美夢中喚醒!

  夢境初醒時的心碎欲絕,半花容至今難忘,那是何等錐心泣血,就好比飄零六月的飛雪,美得叫人感到刺目與不忍。

  若非自盡不成,炎熇兵燹對我的百般容忍與體貼,早已認定瀟瀟不在人世的我,怎願獨活於世?怎會任著歲月,將瀟瀟身影逐漸埋藏於記憶深處?可今日,這人卻告訴我,瀟瀟未死,他仍活在人世間,如何叫我維持平靜心緒?

  哈,瀟瀟啊!瀟瀟……這是一個多麼使人傷心欲絕的名字!

  多少淚水因他而流,多少個夜裡為他輾轉難眠?多少歲月裡為他折花輕嘆,又是多少青春在等待中虛渡?

  數不清啊!

  我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遺忘,但事實證明,半花容不曾忘卻,沒有一日忘記那冷冽絕然的眼神,忘不掉、抹不去,就像深烙於靈魂深處的清晰,呵呵,半花容如何能忘,又怎麼可能忘記自己一手鑄成的大錯?

  瀟瀟不能忘,雨風飄搖不能忘,沾染雙手的血腥更是不能忘……只要想到傾天紅眾人臨死前的眼神,我內心便會感到寒冷,如同被人孤立於極寒之地般冰冷無助。

  失去賴以為恃的功體後,這負傷累累的身軀早已不若以往強橫,甚至顯得有些許孱弱,如今,往事倏然湧現因頭,再也無法支援的我,眼前略微一黑,眼看就要暈眩倒地的那剎,一雙強而有力的雙手將我擁入懷抱。

  兵燹……是我的錯覺嗎?我似乎看到炎熇兵燹眼裡吐露出一絲憐惜與不捨。

  「走吧!」他再度開口,我亦抗拒不了。

  我還深愛瀟瀟嗎?還是只是一份不甘心?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我清楚一點,為我自己,是該去做個了結。

    ***  ***  ***

  一路上,我始終走在兵燹身後,我,就要去見瀟瀟了,但是,我的思緒卻如同飛散春風的櫻花般紛亂。

  我既是期帶又是害怕,我想見瀟瀟,但又害怕見他,一路走來,我不斷猜測,當瀟瀟見到我時會有何反應與表現,是欣喜、厭惡,還是帶著一絲防備與警戒?不管是何種反應,都讓我感覺到一股錐心的疼。

  若是錯過這次,也許,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可以見他,不,我真正害怕的,不是再也無法相見,而是自己再無勇氣面對瀟瀟,所以,我毅然拒絕兵燹稍作休憩的提議,堅持繼續前行,因為我知道,每走一步,我的勇氣便消減一分,要是在此停歇,我將再無踏出之時。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越是接近那抹深紫憂鬱的身影,我的心臟便跳動的越發瘋狂,靈魂亦是不安焦燥。

  是瀟瀟,那人確實是瀟瀟,世上還有什麼事,能比得上瀟瀟平安無事更為重要?欣喜的淚水在我眼中打轉,我摀住嘴巴,深怕自己會因驚喜而低呼。

  然而,累積至今的思念在此刻爆發,再也顧不得錐心的疼痛,也顧不得現身可能招致的危險,我緩緩繞過兵燹,一步步走向一直讓我魂牽夢縈的紫色身影。

  每走近一步,我的心也跟著膽怯一分,可瀟瀟見到我的反應,讓我的心都涼了。

  我日思夜慕的容顏充滿震驚,自他眼底閃過的,是絕對的深沉與提防,哈!我怎麼忘了,對瀟瀟而言,半花容不過是個野心勃勃、處處謀害他鍾愛之人的無恥小人!我抑住心中的傷慟,揚起最虛偽的笑容。「公子,何以如此逼視奴家?」

  我不想承認自己便是半花容,我寧可現在的自己,是他眼中一名酷似故人的陌生客!倏地,我注意到瀟瀟身旁有名稚兒,「如此聰明靈巧的孩兒,想必是小公子囉!」就在我轉移注意力的將話題放在那孩童身上時,心底記憶猛然浮現。

  不會錯的,那熟悉而可憎的五官像極了金小開,那看似天真無邪的眼神像極了自在天女!哈哈哈,蒼天終究待我不薄,竟讓我在此處遇著自在天女的遺孤!我噙著笑容,一步步逼近那孩兒,「真是惹人喜愛啊!」

  當初保護不了自在天女,現在就保護的了她的孩兒嗎?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為何白如霜之後,還有名自在天女?即使她們一一死去,可瀟瀟卻不曾遺忘她們,反而讓她們佔據心田!對自在天女的妒恨,讓我心中浮起在瀟瀟面前扼殺此兒的念頭,「公子一表人才,小公子聰明可愛,尊夫人必是名秀外慧中、溫柔善良的女子。」

  我完美的掩去殺意與惡意,踏著輕盈如女子的步伐靠近孩童,我知道,縱使我早已功體盡失,可要瞬間殺死一名稚兒尚不是問題,那孩童倒也不傻,他彷彿察覺我心中恨意,怯怯的躲到瀟瀟身後尋求保護。

  那一瞬間,我看到瀟瀟毫無掩飾的警戒眼神,以及蓄勢待發的雷霆之力,呵呵呵呵,好一個瀟瀟,只要我有意危害那孩兒,他會毫無躊躇的將我格殺是吧?

  「你又想起不愉快的事了嗎?」就在此時,一隻搭在我肩頭的手,讓我從妒恨中清醒,剎那間,我發覺,其實我對自在天女的憎恨並不像當初濃厚,方才的我,只是感到不甘,為嫉妒而嫉妒罷了。

  兵燹……我看了那人一眼,「你倒是很會挑時間。」接著,在他們的目光裡,轉身離去,留下兵燹替我化消瀟瀟心裡的懷疑。

  什麼時候開始,我會因兵燹而改變心思?答案無解,但我知道,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說出口,就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

  就在我於遠處等待兵燹回來時,一股莫名的悲傷及憤怒直衝心頭。

  為什麼我必須為此感到釋懷?

  自在天女她們有比我更為瀟瀟設想嗎?是我暗地裡替他解決仇敵、鏟除鬧事份子,也是我為他張羅食宿、噓寒問暖,可他如何待我?多日來的錐心思慕為些什麼?就為那名不把我放在心上的冷酷男人?

  每一個、每一個都不將半花容放在心上,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我如何能容?同一時間,我為自己的想法大感驚愕,這是什麼?半花容不是如此愚怒之人!可我尚不及仔細思考,一波又一波的憤怒接連湧現,侵占我所有的理智。

  『回答我,你想恢復功體嗎?』

  面對憑空而來的聲音,我竟毫不猶豫的回答,「沒錯,不計代價。」像是呼應我的話語般,無數美麗的冰蛾憑空出現在我周圍,接著,我已不由自主的邁開步伐,跟隨牠們離開。

    ***  ***  ***

  待我自恍然中回神時,那些美麗的冰蛾就像是震碎半空般,化作陣陣飄霜,搭著漆黑陰森的陌生洞穴,透露出絲絲詭譎,饒是當初佈滿死屍殘骨的南柯夢地,都要比這來得有生氣,這令我不禁思考,到底,這裡藏了些什麼?

  就像是回應我的思緒般,一陣低沉刺耳的蒼老笑聲迴盪在這令人窒息的洞穴中,「嘿嘿嘿嘿,你終於來了。」那笑聲帶著偏執、瘋狂,以及些許的憎恨。

  我並不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何來歷,也不曉得自己是在何時與這號人物有所瓜葛,但半花容知曉,自從失去功體、受困熒雨樓後,我原先的縝密心計,全在不覺間消逝怠盡,以至於出現今日輕信他人的大錯。

  可我更加清楚,此時若是示弱,將連扳回一城的機會也沒有,於是,我佯裝無事的開口輕問,「是誰?」

  「鄒縱天。」隨著低沉陰森的嗓音,洞主緩緩自幽暗處現身。

  當看清此人容貌,就連早已習慣血肉模糊的我都不禁微退半步,心裡更是不若表面平靜的翻騰著,這還算是活人嗎?

  老朽的面容長著半腐流濃的毒瘤,乍看猶如臉上爬滿暗紅毛蛛,看他因說話和動作牽動表面肌膚,我倏然想起,許久以前,曾經看人將汞水灌入叛徒體膚,接著,那人就像是破蛹而出的肉蝶,那樣子,就和他一樣,只差在這人不會破蛹……

  老者彷彿是早已習慣旁人的目光與打量,也可能是他對一切並不感到在意,他僅是發出比最初更加刺耳陰森的低笑,「你不是想恢復功體嗎?」

  恢復功體?哈,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我正準備開口要老者死心,可一股強烈濃厚的憤恨猛地湧上心頭,「唔……」是了,我便是為了想取回昔日的厚實內力才來到此處,為了報復那名喚瀟瀟的薄情人。

  呵,瀟瀟啊瀟蕭,你可知道,為你,半花容付出多少?為保你一人,半花容手下能者如江水般的湧向死亡深淵,呵呵呵呵,從來只有半花容負人,豈有人負我而平安無事之理?想著想著,我彷彿又回到那憑著自己喜好,任意決定他人生死的年代,我噙著冷冷笑靨望向老者,「你真能助我恢復功體?」

  「當然。」說話同時,老者端出一碗不知自何而來的墨綠汁液,那濃稠的液體不單散發出藥草特有的味道,還夾雜著刺鼻腐味,「你有失去一切的覺悟嗎?」

  失去一切?這八成是我此生聽過最可笑的話笑,若是早個幾年,半花容或許還會遲疑,這碗裡頭裝些什麼?是穿腸毒藥,還是蝕心猛藥,但現在,沒了天下第一人、沒了功體的半花容有什麼利用價值?

  不過就是一條命罷了,我自老者接過藥碗,嘲諷冷笑,笑他的年老糊塗,同時也笑自己的狼狽落魄,「半花容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我受夠遭瀟瀟漠視的日子,現下,就算這碗真是劇毒,只要能對半花容有所幫助,我也會毫不猶豫服下。

  老者卻是用不知是興災樂禍,還是有些惋惜的語氣回應,「記憶!」他那帶著幾分壓抑和激昂的語調讓我知道,他是感到愉快,就像個孩子即將得到新奇玩具般的快樂。

  「就這樣?」比較起來,反倒是我覺得有點不妥,怎麼說來,失去記憶,換回笑傲武林的功體,對我而言,是利多於弊。

  然而,老者預想裡的我,應當不是如此乾脆爽快,所以他先是一愣,接著才看起來些許彆扭似的發出陰陰低笑,直到我有些不耐的伸手,「把藥給我。」

  「你不再考慮?」

  考慮?呵,一個前刻還處心積慮想慫恿我喝下這玩意兒的人,現下居然要我多作考慮?我揚起冷到不能在冷的笑容,「沒什麼值得考慮的。」就在我準備將藥湯一飲而盡的同時,腦海竟浮現另股另我感到熟悉的聲音。

  『不,不能喝!』

  我以為是哪個高人的千里傳音,可待我想仔細傾聽時,那聲音又倏然停止,我皺緊額眉,接著用力搖首,企圖將那擾人幻聽甩出腦海。

  「怎麼?害怕了嗎?」始終在旁盯著我的鄒縱天,此刻滿臉譏諷。

  「怕?」我挑眉看向鄒縱天,然後輕輕一笑,呵,真過時的激將法,是我半花容太令人看輕,還是這老人家一日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便會不舒服?罷了,反正我本就有所圖,他要激將就由得他去吧!

  是了,倘若事成,這將是半花容對天下的復仇,我要曾經辜負過我的人付出代價!

  不等鄒縱天再說些什麼,我已將將木碗靠近嘴邊,一口氣將碗內的濃綢汁液喝光,可下秒,那濃稠噁心的味道在味蕾化開,怪異得叫人直感反胃,我強抑住那股嘔心的衝動,以衣袖用力的擦拭嘴唇。

  「從現在起,你不再是雨。」自我喝盡湯藥後,鄒縱天盯著我的眼珠便咕嚕打轉,那破鑼般的嗓子更是掩不住心中欣喜,「你是出自我手中最完美無瑕的天!」

  哼,早知道這傢伙必有所圖,但沒想到他這般耐不住,就在我準備開口回應,一股暈眩漫天捲地而來,「唔……」我踉蹌的微退數步,以手扶住一旁的岩石。「鄒縱天,你……在藥中下毒!」不,他若要殺我,有太多機會,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既是如此,難道……「你在藥中動手腳!」

  不妙,昔有天下第一人的血例在前,我居然忘了。

  然而,鄒縱天彷彿是對自己的藥術頗具自信,竟也不多作隱瞞,「我說過,恢復功體的代價是你的記憶。」當他興味富饒的盯著我時,我清楚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恨與憐,「失去記憶的天,不就等於我美麗的玩偶嗎?」

  鄒縱天,他朝半花容若能取回自主,勢必讓你付出代價!當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也逐漸模糊,我在心裡如此立下誓言。

  『兵……炎熇……兵燹……!』

  那奇異的聲音再度自我腦中響起,可我已無餘力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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