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劇情會怎麼寫,泉哥哥永遠讓你們猜不到。



  待我自睡夢中清醒,窗外正是旭日當空。

  若非身子不斷傳來酸軟感,我真要以為,昨夜不過是一場綺夢,然,本該與我同眠的鳳殤,現下卻不知身在何處,僅餘下我身邊空無一人,早已失去溫度的床鋪。

  依稀記得,昨日,我是如何在他身下婉轉嚶嚀,又是怎樣隨著他而尖叫啜泣,想著想著,我只覺得臉頰不可自遏的發燙,照理來說,尚未出嫁,便與男子做出這番行為的我,應該感到羞愧,可我心底,卻是溢滿一種無法言喻的甜。

  像是要證明昨天夜裡,我倆的歡愛溫存般,在我伸手想拿取擺放在床舖旁的衣物時,遮蔽身軀的薄被驀然滑落,露出遍佈我胸前的枚枚紅印,以及留在大腿內側的鮮紅吻痕,映著理該留有落紅,此刻卻潔白清爽的床單,我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我知道,我能擁有這身清爽,全賴鳳殤在事後打理一切,像他這般驕傲的男人,願意拿著溼巾,仔細為我擦拭身軀,不正說明他對我的愛有多深濃嗎?

  當我穿戴整齊,噙著帶著喜悅的淺笑,緩步移至前廳時,我看見身穿銀雲淺藍袍、墨髮僅以白錦輕束的洑泉,手持毫筆,端坐在擺有文房四寶的書案前,「皇兄?」不知為何,我的心臟在剎那揪緊,窒悶得難受。

  原先專注批閱的洑泉隨著喚聲抬首,手中毫筆亦擺放在文鎮上頭,「妳醒了。」說話同時,他已起身繞過書案,朝著我走來。

  為何洑泉會在這?

  我尚來不及將疑惑說出口,他已執起我的手,眼底盡是柔情的低語,「妳,身子還好嗎?」

  洑泉的嗓音,依舊溫潤醉人,可我卻覺得像是有道春雷打在腦裡,震得耳際一片轟轟作響,我就這麼望著他,良久,我聽見自己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揚起,「你方才,說什麼?」

  我期盼洑泉說出足以否定我心裡猜測的話語,但他卻是一手牽著我的手,一手觸碰我臉頰,目光深邃而暖人的望著我,「昨日夜裡……」

  他話尚未說完,我已感到一陣暈眩,再也聽不懂他說些什麼,只能呆愣的看著他張口、闔嘴,裡頭說些什麼,我一字也沒聽進去,「你騙人。」這句騙人,莫說是說服洑泉,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是了,我早該發覺。

  那溫潤如泉的低喚、細緻如玉的觸感,全都屬於這位兄長,可我當時,為何一點異狀也察覺不出來?就這麼依著他、攀著他,甚至是迎合索求……

  我絕望的闔上雙眼,彷彿只要這麼做,一切的荒謬都會成為幻夢,但我知道,任憑我如此否認,事實已無法可改,他和我間的關係,已是不容否滅的事實,任誰都無法改變,越想越是痛苦的我,不住低喃,「為何是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

  在我因此痛苦自責時,洑泉倏然將我擁入懷裡,他什麼也沒說,就只是將我擁在懷,就像昨夜纏綿時,想將我揉入體內般的緊擁著。

  此時此刻,我已分不清,現下自己究竟是想哭或笑,只是貼在他胸前,一遍又一遍的低語,「我們是兄妹啊!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亂倫悖德的事?怎麼可以……」語末,我抬首看向洑泉,「皇兄,你告訴我,這只是個鬧劇,好不好?」

  望著我的洑泉,眼神頗為複雜,最後,他微微搖頭,抹去我最後的一絲僥倖。

  「你無恥!」再也無法承受的我,猛地朝著洑泉臉龐揮掌,一直到清脆的掌摑聲響起,他都沒有迴避,看著浮現在他臉頰的手印,我心裡又是一痛,卻怎麼連句道歉的話語都說不出口,只能癡呆看著自己泛紅的右掌,「為什麼?」

  問的是他,也是自己。

  他貴為東宮,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與他一夜春宵,為何獨獨選上我?難道,他忘記,我和他終究是兄妹嗎?

  既然知曉,我和溟流間的蜚短流長,足以毀去一介親王,他身為太子,為何不知潔身自愛,偏要做出這番悖德壞俗的事?

  他要我日後如何見人?

  我,又該拿什麼臉去見鳳殤?

  想到鳳殤,我便感到一陣冰寒與茫然,這事,我該不該瞞著鳳殤,瞞不瞞得過鳳殤?越想,我越是覺得害怕,再也無法想像,我擔不起他的責備,也受不起他的失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的詢問。

  看著洑泉依舊紅腫的臉頰,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疲憊,莫說是鳳殤,就連他,我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一夜之間,兄不兄、妹不妹,有的,就是愛慾貪歡。

  怪不了洑泉,也不能怪他,我早就發覺,他待我,並非純粹的兄妹之情,但卻逃避的佯裝不知,直到昨日夜裡,我在昏昏沉沉中,將他誤當鳳殤,那樣廝磨、低語,饒是男人,都會有所誤會,如何能怨?

  溫存繾綣時的呢喃細語,意識昏沉時的輕柔撫觸,曾經美好的讓我甘願就此化作一灘春水,永生醉倒其中,但,帶給我無限歡愉的人,終究不是鳳殤。

  不是鳳殤……

  「你要我,未來怎麼辦?」說話同時,我徐緩抬首望向洑泉,而他,目光始終鎖在我身上,毫無避諱的與我對視,在他那雙總是盈著一絲淡然的眼神裡,我看見不帶遮掩的情意,以及濃遮叫我不能承受的溫柔。

  他邁開步伐,來到我的面前,伸手輕握方才我用來摑他的右掌,動作輕柔的像是在對待珍物,又像是怕他的舉止會引發我不滿般的小心,他將我的右手拉至唇邊,輕輕一吻,然後以溫潤嗓音低語,「有我。」

  那聲有我,溫潤堅定,凝望的目光,更是熾熱而不灼人,就像是春日和風般,幾乎要讓人沉溺其中……驚覺到自己有所動搖,我連忙自洑泉掌裡抽回自己的手,不再去看他擾亂我心神的面容,「我累了。」

  對於我明顯的退避,洑泉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順著我的意思開口,「回內室再睡一會吧!晚點,我再讓人給妳準備膳食。」

  「不。」我避開洑泉伸來的手,在他帶著些許難受與瞭然的包容眼神裡垂首,「我要回去。」留著,只會讓我更加無所適從,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看待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足以證明昨夜荒唐的床舖。

  所以,我只能選擇退開。

  「泫熒……」洑泉發聲後,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發出一聲無奈輕嘆,旋即步至書案旁,拿起繡有金龍騰雲紋的玄黑披風,再步回我身邊,輕柔為我覆上,「我送妳回去。」

  當洑泉來到我身側,與我同行時,我只是垂著頭,默默朝門口走去,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不管是繼續過以往的日子,還是踏出那瘋狂悖德的一步,都太過尷尬。

  誰也不曾料到,褪下道德禮法、拋開世俗常規的我們,會是如此的契合貼近,回歸平常的我們要如何釋懷?再喚對方一聲皇兄、皇妹?喚了,也掩不去那曾有的歡愉眷戀,它就宛如是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我們心底,抹不去,忘不了。

  「無論如何,還有我。」

  當洑泉的低語傳入我耳際時,門扉已然開啟,抬首瞬間,我看見了佇立在前頭的鳳殤,一切都像是死絕般,靜得讓我險些支撐不住。

    ***  ***  ***

  看著鳳殤不知算是失望,還是麻木的神情,我覺得心痛至極,唇瓣幾度張闔,莫說是喚他名字,就連個字,我都說不出口,只能這樣望著他,任由眼淚模糊我的視野。

  沒有相見的喜悅,有的,只是一份不堪和絕望。

  為何,在我最不想見到鳳殤時,他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還是在我身上披著洑泉披風,他準備送我回到小築的情況下……直到滾燙淚水沿著臉頰滑落,我才發覺,早已淚痕滿面,可鳳殤,依舊不語。

  寧可他出聲斥罵我,發洩滿腔怒火與不滿,也不想見到他如此沉寂的模樣,那比死更加叫我難受。

  我邁開步伐想靠近鳳殤,但不知怎麼的,身體卻僵硬得像是無法動彈,每一步,猶如歷經千年般,漫長而艱難,最後,我好似踩到什麼般,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可眨眼,我竟是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有沒傷著哪裡?」

  接住我的人,是洑泉,鳳殤猶在數步之遙,他雖有意扶我,但洑泉卻比他更快,在我再度抬首望他時,他神情複雜的看著我和洑泉,原本伸出的手,亦緩緩放下。

  誰也無法開口打破僵局,誰也無力改變這個局面,直到一道嬌柔嗓音劃破死寂。

  「太子殿下,您和公主真當……」爾彌發聲的那刻,我才猛然驚覺,她一直站在鳳殤身旁,此刻的她,正滿臉震驚的以手摀嘴,彷彿不這麼做的話,她便會失聲驚呼。

  看著神色盡是詫異的爾彌,我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就像是浸於冰泉,再也無法脫身的寒,我忘不了,是她領著我到竹林來,帶著我走進別館,「妳……」話剛出口,我便發覺,自個嗓音抖得無法平復。

  這瞬間,我什麼都懂了。

  昨日,我會如此焦躁不安、灼熱難耐,以及後頭的昏沈矇矓,全是因為我讓人下了藥,但下的是什麼藥,又是在何時下的藥?詳加思量,答案顯而易見,就在那盞薑茶裡,可笑我還將不自然的腥辣誤認為老薑之效,隨著爾彌前來,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和洑泉一同悖德。

  洑泉見我神色驟變,幾乎快要無法呼吸,連忙伸手為我拍背順氣,待我情況稍作好轉,他才將目光移向爾彌,「妳來做什麼?」

  不知是否因為洑泉語裡,沒有昔日的溫潤孺雅,爾彌先是一愣,接著才有些不自在的縮手,嚅囁輕語,「昨日,我原是有意帶公主去面鳳侍郎,怎知走錯岔路,待我察覺有異,領著鳳侍郎一道前來時,太子和公主已……」

  走錯岔路?哈!

  這樣刻意矯作的謊言,我不會相信,洑泉也不會相信。一想到我和洑泉犯下憾事時,鳳殤就在這裡,我便覺得胸口窒悶疼痛,我藉著洑泉的攙扶起身,死死盯著爾彌,「妳怎能如此待我?」

  「我?我做了什麼?」爾彌聞言一愣,接著像是想通什麼般的神情哀戚、滿是無辜,這樣的她,宛若盛開風雪裡的白花,楚楚可憐。

  她越是如此,我越是覺得心寒,彷彿身處風雪而無遮蔽之物,冷的讓我只能死揣洑泉衣袍,「妳想名正言順的當黰熐公主,我可以給妳,妳想嫁給寐嵐王,我也能依妳,為何妳……」話語至此,我只覺胸口窒悶非常,再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字。

  爾彌收斂起她那驚恐、不安的神情,靜靜的站在那,看著我,也看著洑泉,半晌,她的嗓音悠悠揚起,「是,妳確實能把那些給我,但這也代表,我此生此世,都得活在妳的陰影之下。」

  「我想避開玥妃、避開妳,可我沒得選擇,為了雅釋一門,還有這張和妳相似的臉,我得代妳成為黰熐,不帶猶豫的往死坑裡跳,可妳呢?」或許是認為事已至此,再也無需隱瞞的緣故,爾彌語氣極為平靜,「昨日夜裡,我與鳳侍郎站在這飽受寒風時,妳在做什麼?」

  她微微一頓,帶著幾分笑意的將視線移向鳳殤,然後洑泉,最後落在我身上,「妳正和太子殿下在裡頭逍遙快活。」

  「就連站在這,都能清楚聽見妳的聲音,好是媚浪呢!泫熒。」

  爾彌話裡的訕笑、諷刺,化作把把利刃,在我心裡不斷翻絞、劃割,落得滿腔血淋,而鳳殤更像是在印證她的話語般,神情猛然轉變,眨眼,他已伸手扣住爾彌頸項,「用如此簡單的計謀,輕易耍弄我們三人,想必妳心裡很是得意?」

  他輕輕笑著,笑的張狂,可細長眼眸透著難以忽視的壓抑,以及濃濃殺意。

  性命遭人握在手裡的爾彌倒也不顯驚恐,那抹訕笑始終不曾自她臉上消去,「你可以殺我,可你要知道,寐嵐王就快前來迎娶黰熐公主。」語末,她以眼角餘光望向我,「屆時,你們想指望誰?失貞的泫熒嗎?」

  「更何況,一切只是泫熒的推測,你,真要濫殺無辜?」爾彌一面輕笑,一面想將鳳殤扣在自個咽喉上的右手扳開。

  殊知,鳳殤揚著和她同樣燦爛的笑容,然後,毫無躊躇動搖的,一點點縮緊扣住她頸子的右手,以緩慢但又不失效果的方式,將她推向死亡。

  驚覺鳳殤當真不顧玄冥百姓死活的爾彌,開始掙扎,但,不管她是如何搥打、抓咬,扣住她頸項的手,始終不曾鬆開,漸漸的,她的面色由漲紅轉為黑紫,眼看就要氣絕身亡時,洑泉的嗓音驀然傳至。

  「住手。」

  同一時間,洑泉那襲繡有銀雲的淺藍袍,自我眼前晃過,待視野回復清明,爾彌已讓他自鳳殤掌下救出,此刻正癱軟在地、連連乾咳。

  洑泉為何搭救爾彌,我不是不懂,但,在他出手的那刻,我仍是感到心裡一痛,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崩出裂痕,原本還有些混亂的思緒,都在這番冰冷裡恢復數分,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看著鳳殤,看著他倆因為此事而針鋒相對、拳腳相向。

  待他們兩人再也無暇顧及我和爾彌,我踏著徐緩的步伐,走向猶自喘息的爾彌。

  我知道,爾彌的大膽圖謀,全是因為她算準洑泉不會拋下玄冥百姓。

  這事,若早個幾日發生,洑泉或許還有時間尋來其他宗女頂替,但現在,即便是快馬加鞭、夜日兼程,也趕不及讓宗女在寐嵐王前到達。

  哪怕是在尋常百姓裡,覓著傾城絕色,皇族貴冑的舉止、習慣,豈是兩朝一夕便成學成?再者,猶得顧慮其他瑣事,唯一可行的,便是照原本計劃的,讓爾彌頂著黰熐公主之名,嫁予寐嵐王為妻。

  洑泉的顧慮沒有錯,他的選擇也沒有錯。

  他是玄冥的太子,未來的國主,他,有義務護著百姓,所以,我不怨他,也不怪他,唯一該恨的,便是我不該來此,不該相信爾彌,不該生於皇家。

  我在爾彌面前止住腳步,看著模樣狼狽的她,輕緩開口,「現在,妳希望我說什麼呢?是要我痛哭失聲,還是要我恭賀妳?」當爾彌抬首看我時,我突然發覺,自己壓根也不認得她眼裡的女人,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冰冷,就和迴盪在空氣裡的嗓音相似,「妳贏了,寐嵐王妃。」

  「妳贏了。」

  照理來說,現下最感到開心的人,應該是得償所願的爾彌,但她並沒有恣意長笑,神情亦也沒有半點痛快,僅是神態冷然的看了我一眼,接著起身拍去沾附衣裳的塵泥。

  「妳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爾彌側頭,對我漾開一抹豔笑,那笑很美,可不知怎麼的,她原本豔麗的容顏,在此刻顯得有些憔悴,「我沒有贏,或者該說,我贏不了。」語末,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猶與鳳殤爭鬥的洑泉,「由始至終,他才是真正的贏家。」

  見我一臉懷疑與猜忌,爾彌的笑容愈發燦爛,「妳想想,太子是個怎樣的男人?總將一切掌控在手心裡的他,會把無法馴服的人擺在身邊嗎?」

  「收聲吧!爾彌。」我自懷裡,取出洑泉給我的銀色短刃,將它遞到爾彌面前,低語,「與其費心挑撥,不如先擔心自己,在成為寐嵐王妃後,能不能自眾多刺客手裡,保全性命。」不等她作出回應,我已將短刃丟在她面前,「別太早死啊!」

  「否則妳的美夢,就醒得太快了。」

  就在我轉身,步向鳳殤與洑泉所在的位置時,銀刃倏地自我耳際飛過,削落一撮髮絲,伴隨而來的,是爾彌冰冷而無起伏的嗓音,「憑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讓爾彌恨我到這種地步,不惜設下計謀來陷害我和洑泉,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和鳳殤間,出現一道難以弭平的裂痕,我和洑泉間,再也無法維持住表面的假象。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調,再也不復初時。

  我深吸一口氣,迴身面對爾彌,「這問題,應該問妳自己,妳處心積慮、汲汲營營,不就是想嫁給寐嵐王嗎?現在,妳如願了,還有什麼不滿?」

  剎那間,我自爾彌眼底見到一抹憎恨,如此濃烈,這般熾盛,就像是燃燼一切,只求死中求生般的堅決,又帶著繁華落盡的淒絕,美極,卻也惡極。

  她就這麼盯著我直瞧,半晌,她以手掩嘴,嬌媚不失風雅的輕笑,「原來妳什麼都不知道。」

  「妳也好,我也罷,不過是太子手裡的一枚棋子。」收斂笑容,再度望向洑泉的爾彌,嗓音透著濃濃幽怨,壓根也聽不出半點平時的嬌媚,就像是深埋地底的無主孤魂,字字血淚、句句帶怨的低訴著,「我,充其量,不過是借計使計,真正的勝利,握在他手裡。」

  「呵,就是這麼一個精於謀略的男人。」縱使語調滿是幽怨,爾彌凝望洑泉的目光,仍是那樣柔媚。

  「讓他惦記著,是妳的幸,也是妳的不幸。」

  說著說著,爾彌像是在想什麼般的輕觸自己臉頰,「可我,連讓人惦記著都沒法……」最後,她轉頭看著我,眼底,有著許多我所無法理解的複雜,「我恨妳,所以,我奪去妳的一切,讓妳無法回玄冥,也去不了寐國。」

  爾彌猛然一頓,接著,目光越過我,輕語,「那你呢?還要她嗎?」

  我順著爾彌的目光轉向後方,恰與不知何時來我身後的鳳殤相望,這時的他,感覺有些狼狽,就像是我們初逢妖孽時的狼狽,但,又要比那再好上一些。

  或許,一切都攤在陽光底下,我們知道無法可避,也無法可躲的緣故,他沒有迴避我的目光,我亦沒有逃避他的注視,就這麼望著彼此,一步一步的走向對方,直到我倆之間,無法可進,伸手便能觸及的距離。

  「怎麼老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我伸手為鳳殤拂去自玄冠內散落,遮垂他臉龐的髮絲,再替他將衣襟仔細拉攏撫直,就像是一名妻子對丈夫的體貼,他亦由著我為他整理儀態。

  洑泉和鳳殤雖未打得驚天動地,但他們交手時的狠勁是真,拳拳紮實、掌掌強橫,壓根也沒有放水、留手的成份在,若非如此,我怎麼也想不到,原來,洑泉也是個硬角兒,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和鳳殤扯了個平。

  鳳殤尚是如此,洑泉又該是何種模樣?思緒至此,我轉頭看向一旁的洑泉,瞬時,我明白,有很多事,不到最後,誰也料不出結果,就像他,不到最後,誰也不會知道,他到底還會些什麼,可,我至少明白,我小覷了他。

  他和鳳殤間,並不是扯平,而是猶在鳳殤之上……

  在我和洑泉目光相對時,他的唇瓣微微開啟,彷彿是想對我說些什麼,可最後,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凝視著我,眼神溫潤卻帶著歉意,甚至,還有一絲哀求。

  我想,是我的錯覺吧!

  像他這般驕傲的男人,怎會對名女子有所請求,更遑論是放低姿態了……就在我心思隨著洑泉而動時,沉默許久的鳳殤猛地以右手托住我下顎,硬是讓我收回目光,與他對視,接著,我聽見他的嗓音悠悠揚起。

  「留下,或是跟我走。」

  對爾彌,我心裡雖恨,卻殺之不得。

  對洑泉,我心裡茫然無緒,不知究竟該如何面對,或者該說,其實我心底有點怨他,怨他出手救了爾彌,儘管我知道,他的作法,並沒有錯,可我仍是感到一陣心寒與刺痛。

  那種感覺,就像是我和爾彌同在秤錘之上,重量卻偏向她,有些的嫉妒和不是滋味。

  尤其是洑泉的神態,令我無法漠視,無法忘懷,我不知道自己為何如何,但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否則,我和洑泉將永遠淪陷在那名為悖德的泥沼裡,再也無法脫身。

  鳳殤不同,從他眼裡,我看見了瞭然與包容,他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所以,他心裡應該比誰都要來的疼,可他一句責罵也不曾說過……我將手搭放在鳳殤右手,就像我和他在石窟裡面對妖孽時,輕輕握著他的手,「我同你走。」

  「不,妳哪都去不了。」語音未歇,不知何時潛至鳳殤身後的爾彌,已將淬有碧殃的銀刃刺進鳳殤身體。

  那刀刺得極深,就連一點刀身也沒有露在外頭,我就這樣看著鳳殤受創、嘔血,然後壓著我一同倒下,自傷處流出的鮮血,染紅他的衣裳,也染紅我的視野,而她,就這麼對著我輕笑,如此璀璨,如此風華。

  「鳳殤……」

  我不相信,鳳殤會這麼輕易的倒下,過去,面對層出不窮的刺客,他沒有倒下,就連對上妖孽,他也能平安脫險,這回,不過是區區一刀,他怎麼會死呢?「鳳殤……」不論我是如何叫喚,他都沒有回應,就這麼壓在我身上。

  看著逐漸擴散的嫣紅,我只覺心裡有什麼東西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鳳殤……」我抖著手,觸碰他的容顏,他還是如此溫暖,怎麼可能會死?

  他只不過是累了,所以靠在我身上休憩,就只是這樣罷了,只是這樣罷了……什麼東西糊了我的視野,我不曉得,也不想去管,我只想靜靜擁著鳳殤,陪著他,伴著他,等他清醒,等他再喚我一聲泫熒。

  但,為何我會悲痛欲絕?

  彷彿裡,我好似聽見鳳殤對我訴說泣凰關和噬鳳坡的故事,一遍回過一遍,直到我再也分不清,那是風聲,或是我的哭聲……

  《黰熐篇 完》



後記:

  【帝女宮孽 黰熐篇】於此章完結,感謝大家長久已來的支持。

  希望第二部【帝女宮孽 寐嵐篇】推出時,大家能夠繼續給予支持和鼓勵。

  PS.自從搶先看的朋友,跟我說了一段話後,我只覺得好受傷,所以,我要在這強烈提出警告,不要再說那句「留下,或是跟我走。」像海角了啦!我就真的沒看過海角,不要一直說,林北會想砸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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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染黃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