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泫啊!妳為什麼要試著理解妳那個腹黑皇兄的心思呢?

  妳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無法理解洑泉的想法,他的心思太深、太沉,乍看猶如一池清泉,但實際上,它深不見底。

  清澈,是它的本質,亦是它用以欺瞞世人的假象。

  那日,我的執拗、洑泉的堅決,幾乎弄得我們不歡而散,尤其是他臨走前的眼神,讓我以為,他再也不會來探望我,至少,在寐嵐王自他手裡接過黰熐公主之前,他應該是沒有多餘時間可以浪費在我這不識好歹的宮孽身上。

  但事實證明,我對洑泉的瞭解,永遠不夠透徹,我所知瞭的他,就像是流動江河之中的一抹清流,雖是他的一部份,卻僅止於此,再多,就不是我所能觸碰的範圍,人無法掌握江水流向,可江水卻能輕易將人包覆其內。

  所以,洑泉不需要我的理解。

  我剛推開位於小築後方、通向水池的木扉,便發覺視野化作一片白濛,濃濃霧氣將所有景色藏於其中,再也分不出方向,認不出白霧後方藏著些什麼。

  明明就存在眼前,可不管我怎麼伸手,它總能自指縫裡溜走,待我放棄,它又悄然出現,感覺像極洑泉,真實,但卻難以捉摸,溫潤,卻又疏遠。

  一想到洑泉,我就覺得自己有些恍惚。

  應當有許多事需要處理的他,每日都會出現在此,有時,宮娥剛送上早膳,他便一身清爽的出現在我面前,有時,他會在午膳之前出現,不管他是清早來探,或是正午前來,他總會在午膳過後,哼著溫潤的曲調,哄我入眠。

  然而,待我寐醒,洑泉依舊沒有離去,僅是拿著書冊、折本,坐在我床舖旁側的窗檯旁批閱,偶爾,我還能感覺到,他一遍又一遍的以手指輕柔梳過我髮絲。

  有回,我著實倦了,睡得比往常來得熟。

  意識朦朧裡,我彷彿聽見洑泉輕聲呼喚我的名字,那聲音,溫潤悠遠,就像是潺流山間的泉水,奔放中帶著一絲壓抑,深濃得叫我以為,自己不過是在作夢,直到帶著微溫的手指,柔緩撫過我的額頭、眼角、鼻樑,最後,停佇於唇瓣,我才驚覺,這,不是夢!

  正當我思索著,自己是該繼續佯寐,藉以避去彼此尷尬,或是或是做些什麼,讓洑泉收手時,一聲長嘆悠揚。

  「妳說,我該拿妳怎麼辦?」不同於洑泉平時訴說的雲淡風輕,此刻的他,嗓音滿是無奈,彷彿扛起一切般的沉重,「由得妳和他去嗎?」他收回置於我唇上的手指,改為執起我左手,「呵,他連個刺客都擋不了,未來,妳又怎麼受得住?」

  我尚來不及思考,洑泉這話是否意味著,他願意成全我和鳳殤,他已將我的手放回原位,動作輕柔的為我蓋上薄被,在嘆息聲中離去。

  此後,只要見到洑泉,我就有那麼丁點的不自在。

  他的嘆息和低語,總在不經意間浮現腦海,像是在引導我般,令我回想起幼時種種,以及他在澐珛宮後園時的神態,以及,他在我和鳳殤歸返後,頭一次來探望我的情況,不覺間,我好似抓到些什麼,又好似遺漏些什麼。

  「泫熒。」在我彷彿受到白霧吸引,邁出那會使我落至水池的步伐時,洑泉的嗓音驀然揚起,緊接著,我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他沒有問我,為何險些跌入池裡,只是在我迴身面對他時,順勢為我披上一件薄衣,「別讓自己著涼。」

  越是看著洑泉,我心裡越是有股難受的感覺,就像有口氣憋著,悶得難受,在我想通自己究竟是因何難受前,我的聲音已然揚起,「為什麼?」

  話一出口,我自個也愣住了,因為我自己也不清楚,那句為什麼,指的是哪件事。

  但洑泉不同,他先是動作一凝,接著伸手為我梳理被風吹亂的髮絲,低語,「妳不該問,也不該知曉。」語末,我倆陷入無聲,就這樣望著彼此,卻誰也沒有開口。

  「讓我見鳳殤。」坦白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又或者不該說些什麼,開口,不過是想找些話題來沖散瀰漫在我和洑泉間的詭異氣氛,只是這話,來的太過突兀而直接,就連我,也不由得暗自詫異。

  洑泉亦是為之一怔,盯著我的眼神幾度變化,就在我以為他會和先前一樣拒絕時,他徐緩開口,「好。」

  那一聲好,聽似簡短乾脆,可我卻明白,那不過是種假象,底下的真實,沉重得令人無法招架,至少,我擔不起那樣的深沉,不覺間,我將現下的洑泉,和他那日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無法抑止的愧疚,就這麼湧上心頭,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興許,是我的表情變化太過明顯,以致洑泉看出端倪。

  他的右手指尖輕緩撫過我眉間,然後眼角,最後,掌心貼著我的臉頰,「天塌下來,也有皇兄給妳擔著。」

  洑泉的話,說得很輕很柔,但裡頭蘊藏的涵義,幾乎讓我模糊了目光。

  他以如此彆扭的方式告訴我,他願意成全我和鳳殤,替我們遮下緊接而來的狂風暴雨,他,再度變回那名對我寵溺有加的兄長……

  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洑泉右手食指已抵在我唇上,「我畢竟是妳的兄長,妳用不著與我客氣。」語末,他牽著我的手,引著我朝小築內室走去。

  就在洑泉牽著我的手踏進屋內,喚來宮人為我準備驅寒的熱薑湯時,一名髮髻綴有金雀、翠翹,雲裳翩翩、足踏花履的美麗女子在幾名宮娥陪伴下,款款而來,在她看見洑泉時,神情微愕,接著,她頗是得體的朝著洑泉和我欠身示禮,「黰熐見過太子殿下、公主千歲。」

  黰熐?當我聽見這封號,心裡原有的疑惑倏然消散,原來,她就是我那替身,又或者該說,現下,她才是正主兒?

  不管答案為何,我終於明白,她為何穿著玄冥公主的正統宮服,又為何她的一舉一動,如此優雅得體,更甚至,我不得不承認,比起我來,這名衣冠奢麗的女子,比我更像是名公主,舉手投足,充滿一種自信而高貴的風采。

  更重要的,是她有張和我幾分相似的臉。

  「爾彌表姊?」

  「多年不見,公主還記得爾彌,著實令爾彌深感榮幸。」她站直身軀的動作,優雅飄然,可懸於她頸間的金鎖,不知是否為錯覺,我總覺得,它讓那雪白如凝脂的肌膚,看起來更加柔嫩誘人。

  站直後的爾彌,不知為何,目光始終盯著我和洑泉,我順著她視線望向自己,才猛然想起,洑泉進屋後,依舊握著我的手。

  我滿心尷尬的想自洑泉掌中抽手,殊知,他卻是拉著我的手往後微移,用寬大衣袖遮掩住一切,「爾彌,妳怎麼來了?」言語之中,他揚起那抹當初逼我受封、出嫁時的溫潤笑容,如此淡雅而冰寒。

  「寐嵐王遣使已達,黰熐特來告知兄長。」

  這時,我才理解,為何眾多宗族名門,玄冥皇族獨獨選中爾彌,因為她不僅出身良好,言行端莊、舉止得體,就連作戲的功夫,也是堪稱一流,她與洑泉碰面的次數,可能不比我多,但,她那聲兄長,喊得自然無比,饒是我,也自嘆弗如。

  洑泉笑意不減的看著她,「原是如此,有勞皇妹了。」接著,他鬆開我的手,在他邁開步伐的瞬間,我聽到他壓低嗓音,「等我回來。」

  在他領著爾彌離去後,原本擠滿人的小築,突然變得有些冷清、寂寥。

  就在我這份清冷感到有些無法適從時,嬌嫩又帶著幾分疑惑的嗓音揚起,「公主,奴婢給您送熱薑茶來了。」轉頭望去,原是一名手捧托盤的宮娥,對於我的注視,她表現的有些不知所措,「殿下聽聞公主尚未用膳,所以讓奴婢……」

  她將糕點一樣樣擺上桌面,目光卻不時的移到我身上,這種說是窺視,又顯得太過光明,說是直視,又太過矯作的感覺,令我有些不悅,但我能理解,她的好奇心自何而來。

  照理來說,頂著黰熐公主這頭銜的人,應該是我,應該嫁給寐嵐王的人,也是我,但在她們察覺到異樣前,我和爾彌同時出現在他們眼前,如此磊落而不知隱瞞,毫不在乎的欺騙世人、愚弄寐嵐王。

  有權這麼做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爾彌,而是掌控大局的洑泉,所以,誰也不該為自己的好奇心,打亂已然佈好的棋局,「妳,在宮裡待多久了?」

  「啊?」她先是一愣,旋即回神答覆,「稟公主,奴婢因家貧,自幼進宮……」

  我伸手截斷她的話語,「夠了,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知道,妳在宮裡待那麼久,難道沒人教妳,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不該好奇的,就別好奇嗎?」說話同時,我端起她送來的薑茶,不知是否天寒的緣故,本該熱騰的薑茶,現下只剩餘溫,喝起來,甚至帶了點我不曾嘗過的腥辣。

  見我皺眉,宮娥連忙跪下討饒,畢竟,任憑我過去如何潦倒,終是皇女,再者,這種假凰弄真的戲碼,傳出去,對玄冥也不是件好事,殺人滅口,似乎成為無法可避的結局。

  是了,自古以來,哪個皇族不曾為了保全秘密,賜死宮人?

  倘若必需,我也會讓自己狠下心來,當殺則殺,但現在,事情輪不到我來做主,縱使知曉,洑泉日後會將這些宮人收拾乾淨,我仍是在她面前裝成一副寬宏的模樣,我想,這大概是種流傳在王室裡的習性,「起來吧!以後什麼話該說,什麼事該做,妳心理清楚,退下吧!」

  看著宮娥用滿是惶恐與感激的神情,說著毫無意義的誓言,我突然覺得煩躁,不覺間,我已將滿盞薑茶喝完,或許是它發揮了效果,我感覺一股暖意自體內升起,很是舒服。

  這幾日,天寒露重,對傷患來說,很是難受吧!「也許,該帶盞薑茶去看鳳殤?」說到這,我不由得輕笑,或許是有洑泉的保證,以及受那暖人心肺的薑茶影響,我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是輕鬆,完全沒有先前的緊繃和壓力。

  「這麼急著想見情郎嗎?」帶著幾分揶揄的嬌笑自門外傳來,門扉開啟的瞬間,穿著華麗宮服的爾彌,就這麼映入我眼底,她以雪白衣袖掩住紅唇,乍看之下頗是妖嬈,「太子殿下還有好些事要使寐嵐王使商議,暫時抽不出身。」

  「就讓我帶妳去吧!去見妳那風度翩翩的護衛。」

    ***  ***  ***

  雖然,我很想快點見到鳳殤,但不代表,我會信任爾彌,或許該說,當我看到她那張與我有著幾分相似,但卻豔得令人覺得妖異的面容,心裡就有了些防備,既是如此,為何我會跟著她走呢?

  是因為我對鳳殤的思念,還是因為,我認為在洑泉的領域裡,我是安全的?

  當我跟著爾彌步入曲折窄道,便讓那綠竹成蔭、萬竿參天的景色所攝,僅是一片綠竹,竟讓我有種雲霧繚繞的錯覺,好不容易通過竹道,我又見著大片竹林環繞一座幽靜別館。

  不同於竹道的參天雲繞,這片竹林,深綠枝桿上頭帶著層銀白粉末,乍看之下,猶如覆蓋薄霜,清冷而不失高潔,當輕風柔拂,竹葉婆娑如低語,宛如有人細聲呢喃,映著一彎注入荷池的清泉,洽似掩映溪水漣漪,透著幾分幽深。

  錯落有致佈置於池畔林前的幾座山岩,和青竹相襯,令原本有些清冷的竹林,透露幾分剛毅,而山岩又因青竹的存在,化強勢為柔和。

  如此的矛盾,如此的契合。

  就在我為眼前景色沉淪,爾彌已動手推開別館門扉,「不進去嗎?」

  不知為何,縈繞在我心頭的異樣感,隨著爾彌的步伐愈發清晰,當我同她步入屋內,我再也忍不住滿腔疑慮,「鳳殤,真的住這?」屋內,除去生活必需品,就只有一幅字畫,還有那垂懸毫筆的書案,感覺簡樸而不失風雅,但……

  與鳳殤不符!

  鳳殤雖是風雅,但骨子裡始終透著傲氣,一股如何打磨都不會消弭的驕傲和尖銳,就如同他掛於唇瓣的諷笑,可這裡,太過沉雅,就彷彿將情緒盡數收斂,絲毫不露的深靜。

  原本步至暖爐旁,打算添加些柴薪來驅逐寒意的爾彌動作一頓,接著,她望向我的目光極為複雜,就連語氣都充斥著令人無法漠視的難受,「我以為,妳急著想見這人,才提早帶妳過來,沒想到……」她頓了一下,倏然輕笑,笑裡,滿是對自己的嘲諷,「妳非但信不過我,也信不過太子。」

  「妳是什麼意思?」

  爾彌望向我的目光,帶著幾分惆悵,她像是在感嘆些什麼似的,伸手觸碰自己臉頰,「泫熒,妳可知道,太子殿下,為什麼找我來冒充妳?」在我因此眉頭微皺時,她已推開房門,就在她將跨出步伐的前一刻,她驀地回頭看我,「妳比自己知曉的,還要幸福。」

  不等我說些什麼,她已闔上門扉,屬於她的嗓音,依稀可聞。

  「他,聽說是出去辦事了,但辦些什麼事,我不清楚,妳可以選擇在這等他回來,也可以回房,等太子殿下帶妳過來。」

  直到爾彌的嗓音隨風消散,我才覺得自己輕鬆不少,甚至該說,我根本不敢思考,她方才那些話裡,到底藏著怎麼的涵意……不知怎麼的,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坐立難安,就像是有股不知自何竄生的寒意在我體內流動,冷得叫我直打顫。

  我起身想回房,可剛走到門前,又開始躊躇,萬一我離開後,鳳殤剛好回來,我們豈不是錯過彼比?

  就這樣,我在坐下、起身,步至門口,走回原位,這些舉動內徘徊,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為何突然間如此不安與徬徨?只覺得自己慌亂的可以,待回過神,我以坐在暖爐旁,一塊塊添加柴火,藉以溫暖自己。

  自火爐內飄出的熱氣裡,夾帶著淡淡香氣,聞起來有些甜,又有些的清涼,雖是複雜,卻頗為迷人。

  為何鳳殤房裡會以如此特殊的沉香木作為暖料?心底剛浮現疑問,我又覺得自己開始不安,爾彌剛說過,鳳殤出去辦事了,現下能支使他的人,除了洑泉,不作第二人想,那必是極其危險的任務,而香料與沉香,原就有安定心神之效……

  要是鳳殤受創而回,太醫們想藉此令他放鬆心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沒事的,只要那形似妖孽的男人不為難我們,其他人想傷害鳳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為什麼,我會感到如此焦躁?就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忙碌走動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避些什麼、慌些什麼,越是想靜下來,越是覺得思緒一團混亂。

  等我察覺,我已將擺上在桌面的茶水喝盡,可不知怎的,我仍是感到口渴,就像是有團火在喉間烘烤,乾燥的令人難受。

  彷彿是有那火以喉間為燃點朝外擴展般,我的臉、我的身體、我的四肢,所有的一切都開始發燙灼熱,一點一點吞噬理智和意識,我甚至以為,自己此刻正散發著白煙,痛苦的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別說是起身了,就連衣服磨擦過身體,都難受得叫我快要發狂。

  無法適從的灼熱,令我一度想褪去衣裳,可我最終仍是按捺住這股衝動,僅是稍微拉開衣襟,但這樣的行為,僅為我換來須臾涼快,眨眼,我又熱得快要無法思考。

  倏地,我想起外頭有個荷池,裡頭滿是冰水,於是硬拖著身子往門口移動,每走一步,我就覺得自己身體疼痛一分,好不容易打開房門,瞬間襲來的冷風,非但無法為我減輕難受,反而將屋內燭火吹熄,帶給我宛如身軀就要化作煤碳散開的痛苦。

  不住襲來的冷風,化作把把利刃,在我體內恣意刨割。

  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痛楚的我,就這麼倒臥在門口,在灼熱和疼痛的煎熬裡,不斷想著鳳殤,他,現下在哪?

  為何遲遲不歸?

  「泫熒,妳怎會在這?」或許,是上蒼憐憫,在我覺得自己會就此燃燼,成為一灘死灰時,有人慌亂的將我抱回屋內。

  折磨著我的灼熱與疼痛,令我無法清楚辨認出那人的嗓音,本就模糊的視野,在黑暗裡更加無法視物,但我想,是鳳殤回來了,於是,我忍著酸疼,伸手擁住對方,「我在等你。」不知為何,在碰觸到鳳殤的剎那,感覺似乎沒那麼疼了。

  他覆在我額上的手,就像是塊質地上好的冰玉,剎那化消我的疼痛和灼熱,帶來一種舒服得叫我無法不去眷戀的感覺。

  「妳忍忍,我去叫御醫。」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早已熱得迷糊的我,正依循著本能,依向他的身子,就連他用來為我測溫的手,都讓我用雙手捧著,置於臉頰輕柔磨蹭,半晌,我聽見一聲悠然長嘆,「妳在撩火。」

  可惜,現下的我,什麼都聽不進去。

    ***  ***  *** 

  是誰起的頭,我已記不清楚,或者該說,我壓根也記不住全部經過,只知道,自己順著本能,攀抱住會使我痛苦減緩的鳳殤,然後,我記不得了。

  意識恍惚裡,我和他似乎跌在床上,壓作一團,但不知怎麼的,我一點痛覺都沒有,也許,我會疼,只是先前的疼痛太過強烈,以致於我對這點程度的痛,毫無無覺,也可能,我們根本沒摔著,純粹是我在作夢罷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曾做過什麼,或是該做些什麼,只是下意識配合對方的要求,他要我張嘴,我就張嘴,直到溫熱而柔軟的東西覆上我唇瓣,不屬於我的異物,亦在我嘴裡攪弄,我才隱約瞭解,自己正和鳳殤吻著。

  不同於之前的感覺,此次的鳳殤,似乎較先前來的溫吞而含蓄。

  一吻方休,我便感覺到他的唇移至我頸項、耳際,一下又一下的輕啄、磨蹭,那種酥麻感,令我不不由得發出一聲嚶嚀。

  事情至此,我仍是分不清自己是在作夢,還是身處現實,因為我一點也記不得,自己或對方曾褪去衣裳,也記不得,是誰為誰脫去衣裳,等我察覺到時,鳳殤和我已是裸裎相對,他的體溫極高,但我卻不覺得排斥,反而覺得,那樣的溫度很是宜人。

  他極是愛憐的撫過我每吋肌膚,吻遍我的身子,那樣的感覺很暖,凡是他手掌觸碰過的地方,他唇瓣品嘗過的位置,都透著一種戰慄的感覺,愉悅得令我仰首細吟。

  「泫熒。」

  隱約裡,我彷彿聽見鳳殤的喚聲,感覺雖是似近還遠,又帶著一絲飄忽,但它卻使我感到無比的心動與安寧,「泫熒。」每一聲,都蘊藏著無盡的愛憐,就像是香醇佳釀,將原就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我,徹底灌醉。

  當他分開我雙腿,附於我耳際呢喃時,我似乎能感覺到,屬於他的炙熱蠢蠢欲動的抵著我,毫無保留的接觸,讓我覺得自己猶如筋攣般的拱起身子,發出連我自己都不曾聽聞的呻吟。

  我想,我不過是作了場似真卻假的綺夢。

  否則,怎會在鳳殤挺身進入我體內時,只感到一陣微疼,然後便無所覺的承受他寵愛,歡愉的隨著他擺動腰支,也只有在夢裡,我才能如此不顧世俗禮法的與他合歡,毫無顧忌的放聲呻吟和尖叫。

  這種感覺,真的很快樂。

  就像是漫步在雲霧裊裊的山巔,明知只要一個沒站穩便會摔成肉泥,仍是不能自遏的貪求著,就為那瞬間的滿足。

  鳳殤的愛頗為熱情,就像是驟然襲來的暴風雨,我只能無助的攀著他身子,任著他像是要把我揉入體內的緊緊擁抱,由著他在體內奔馳、狂索,隨著他的律動,發出一聲聲足以讓平時的自己感覺羞恥的呻吟。

  在我被鳳殤以極致的快樂,送至人生第一個高峰處的剎那,腦海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考任何東西,只能下意識的呼喚他名字,「鳳殤。」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的悅耳高吟,是出自我口。

  鳳殤彷彿不曾想過,我會在這種時候喚他名字,身體明顯一僵,接著,他伸手觸碰我的臉,低語,「泫熒。」

  這聲低喚,和先前相同,包含著濃濃愛戀與憐惜,但裡頭似乎又多了份什麼,我來不及抓住那一閃而過的思緒,鳳殤又開始律動,每一次的進出,就像是要融入我靈魂、奪去我心魂般的強烈。

  之後,無論我是怎樣的尖叫、啜泣,鳳殤都不曾饒過我,他的精力就像是見不到底般,依舊旺盛。

  直到我再也招架不住,即將深深睡去前,我仍是想著,我,應當是作了個荒廢而綺麗的夢,否則,不管是我還鳳殤,我們誰也不會如此瘋狂。

  誰也不會……



後記:

  PO一下,本章章名《灼灼其華》的由來。

  《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最後,我要很認真的告訴大家,小泫都已經神智不清了,最好能夠記住全部的細節,要豪小也不是這樣豪的,請不要跑來問我,為什麼馬賽克那麼多,理由就是那麼簡單。

  持反對意見的人,可以告訴我,如何在第一人稱文的主角半昏迷時,寫出精采的H戲碼,那時候又沒V8,就算有,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自拍後再自看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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