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CP 羅碧X姚明月。

  不吃此配對的,請自行右上按叉避雷。

  我現在很懷疑,上中下三篇能寫得完嗎?

  該不會又要變成上中下終了吧?

 

 

 

  女人啊!女人。

  女人在所有人的心裡,就該溫柔婉約、矜持含蓄,為男人付出一切,為男人貢獻全部,無怨無悔。

  這點,不管是中原,還是苗疆都一樣。

  她自顥穹孤鳴手中接過兵權的那一刻,各種聲音便透過不同的管道,傳到她耳裡,每一個聲音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希望她端正言行,當名稱職嚴肅,挑不出半點錯誤的女將軍。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每個人都會刻意強調女將軍三字。

  正因為她是苗疆唯一的女將軍,所以更該潔身自好,以身作則。

  聽聞這些話語時,她無法壓抑的輕笑,敢情,她當的不是苗疆將軍,而是養在深閨內院的千金小姐?

  既想要她為苗疆效力,又讓她像個尋常女子,低眉溫馴,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他們口中的良家女子,哪個願意拿起屠刀,割人咽喉,濺得滿身鮮血?又有哪個潔身自好的千金閨秀,能夠放下身段,不計一切代價,只為換取一線生機,或是一紙最後可能毫無用處的情報?

  她看著眼前那襲據說是特別為她訂製,不提質料,單提花色就簡素樸實,幾要密不透風的衣裳,秋波微轉,最後,竟是伸出蔥白如玉的手指,輕勾來者下顎。「回去告訴你家夫人,奴家……」

  「是苗王封的將軍。」

  「若真有膽識,可以親身來見,或是,直接去對苗王訴說對奴家的不滿啊!」吐氣如蘭,說的言語卻狂放不羈,壓根不怕得罪人,每一句話,都像刀子刮人般的強硬,不留餘地。

  為難女人的,從來都不只是男人。

  她所走的路,從來不是康莊大道,而是以屍骨殘骸鋪成的血腥之路,意圖用軍營規矩,或是禮法教條束縛她的人,愚不可及。

  越是想讓她順服,她越是形骸放浪。

  莫說是勸說,就是將軍營掀了翻天,她也不為所動,一如現下,她慵懶閒適的臥在貴妃榻上,由著身旁兩名女侍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涼風。

  若是不說,誰也不會想到,她身處軍營,就連那幾名連袂闖進寢帳,面色不善的軍士,也不過換來她一聲嗤笑。

  「呵。」

  興許是假寐遭人驚擾的緣故,嗤笑裡帶著幾分呢噥耳語的親暱,就連眼角也泛著微微的粉紅,煞是惑人,她像是沒有察覺自己此刻模樣何等妖冶嫵媚,打量般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每一個人。

  「苗疆民風彪悍,奴家早有耳聞,只是……」眼角泛紅的她,比平時要再豔麗幾分,她彷彿是在挑選貨物,又或是揀選男人的目光,更是讓人不由得聯想翩翩。

  就這麼一個眼神,讓原本應該是來找碴的軍士不自覺的生了幾分較勁之意,本就站得直挺的身板,愈發挑不出一點錯處。

  比誰都要清楚這些反應代表什麼意思的她,唇角微勾,存著幾分蓄意,不知是嗔怪,還是苦惱的埋汰,「讓我這般軟弱的女子,同時應付諸位精強體壯的男人。」

  「折煞奴家啊!」

  理應令人生厭的輕佻話語,到了她嘴裡,反倒成了令人心猿意馬的甜蜜。

  她對男人有著怎樣的殺傷力和影響,她比誰都清楚,這些年來,形形色色的男人,她全看過了,此刻丁點感覺也沒有,就連絲虛榮或成就感都找不著,她狀似隨意,實則儀態優雅的自臥榻起身。

  中原人對她評價,除了豔美之外,始終脫不了媚到骨子之類的用詞,現下,在苗疆軍士面前的她依然如此,可,風情萬種之餘,又多了點令人不敢擅越雷池的氣勢。

  那不是刻意為之,而是本就出身交趾王族,爾後在武林打滾了一圈,歷經無數風浪險惡的洗練,讓她養成一股不遜於任何梟雄的氣勢。

  她剛站穩身體,左手微揚,離她最近的將士已上前握住她的手。

  自然而然的反應。

  觸碰到那隻柔荑時,將士便驚覺到自個做了些什麼,可,他還來不及作出其他反應,她的嗓音已再度揚起,「唉呀!主動的男人。」

  她從來不曾虧待自己。

  哪怕殺人無數,沾滿血腥,她的手依然柔嫩白皙,襯得她越顯嬌豔動人。

  她瞟了眼前的苗疆將士一眼,旋即,像是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斂眸沉思,一瞬間,她的形象由高高在上的女暴君,轉變成彷彿丁點力氣就能將她折了的嬌柔綿軟,眨眼,又是那妖嬈惑人的女暴君。

  如此多變,難以捉摸。

  一如那些臣服在她裙下的男男女女,誰也不能真正掌握女暴君。

  她不動聲色的抽回左手,對那名將士悵然若失的神情視而不見,「既然來了,想必已經作好準備,要讓奴家見識你們的真本事囉!」

  音未歇,女刑已是袖內落下,穩當當的握在她手裡。

    ***    ***    ***

  男人或許會對她憐香惜玉,也可能和羅碧一樣,巴不得將她打死,不管哪個,對她毫無差異。

  無論是老或少,是男或女,一旦動手,便無差別。

  手中女刑宛如游龍,銀光璀璨,交織出一張網,將她護在其後,難以近身,又在覓得破綻時,化作毒蛇,張著血盆大口,緊緊咬住對方致命處。

  這是一場過於懸殊的較量。

  或者該說,在她刻意為之的情況下,原本應該毫無懸念的比試,延長為一場說不上艱難,但卻極其削人顏面的較量,那些本就對她心懷不服的軍士,使盡全力也無法碰到她一根寒毛,甚至讓她呼吸絮亂都做不到。

  一個個含恨飲敗。

  她卻一點也不滿意,手腕微翻,女刑如蛟疾行,竟是不偏不倚的纏住對方脖子,渾身肌肉的軍士使盡全力也掙脫不開,索性朝她衝撞而來。

  「哈。」一聲輕笑,是不屑與不為然。

  她身形微動,宛如足下生翼般,輕盈躍空,蓮足輕點對方頭頂,竟是借力使力,迫使對方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勝負將分,她卻不見不曾鬆懈。

  非但女刑死絞對方脖頸,蓮足更是直直踩著對方,對手不得不像弓張滿弦般,死死繃緊背脊,她宛如沒有看見對方因為缺氧,越發漲紅,眼看就要轉紫,就連雙目都已瞠張到幾要爆出的臉色,手中女刑又拉緊了幾分。

  「來啊!」

  「不是要讓奴家見識你的本領嗎?」

  「不是要讓奴家一敗塗地,回去教夫相子嗎?」

  她看似身形單薄,實則內力深厚,哪怕是輕輕一踩,只要她願意,尋常軍士根本難以撼動,就是十個大漢,也不見得能挪動她的腳。

  對方掙扎的氣力越來越小,甚至已經口吐白沬,她依然沒有鬆手的打算。

  要不,乾脆把人這麼折斷算了?

  她剛這麼想著,不遠處已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賀聲,「姚明月!」

  順著聲音望去,那被眾苗兵圍繞,威風凜凜的人,不是羅碧,還能是誰?她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以金甲護身的羅碧,再看躲在遠方,畏畏縮縮,顯是見情況不對,連忙跑去找羅碧求救的小兵,心中冷笑。

  儘管她和羅碧不過是名面上的夫妻,實際上,比仇人更像仇人,但,羅碧想當對假面夫妻,她自然不會駁了苗王顏面。

  「哎呀!藏郎,你怎麼來了?」

  「妳在做什麼?」羅碧的聲音中氣十足、不怒自威,就連尋常話語,由他說來,也像是帶了幾分責問。

  「教導底頭將士啊!」她收回女刑,無所畏懼的迎上他目光。

  「將人帶下去休養。」

  她看著羅碧越過她,理所當然的支使她底頭軍士做事,看著那些軍士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上前抬走傷者,輕蔑一笑。

  找上她的軍士,是單純的心有不服,或是受人攛弄煽動,她不在意。

  苗王顥穹孤鳴拔擢她與羅碧為將軍,並賦予兵權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是,那些對羅碧心懷不服的人,有誰敢像眼前這些找上她的男人一樣,如此簡單粗暴,明目張膽?

  他們看見的,是身為女人的她。

  就連聞訊趕來的羅碧也是相同。

  她目光轉沉的同時,掩嘴輕笑,看起來如此的妖冶豔麗,言語卻是綿裡藏針,「藏郎這是想替奴家管訓軍士嗎?」

  她已經許久不曾叫他夫君,甚至是藏郎,這樣過於親密的用詞,一般不會由她嘴裡說出,即卻是有,也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戲碼,尋常時間,他們若是有交集,不過是冷冷淡淡的一句,羅碧。

  更多時候,視若無睹。

  他沒有漏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殺機,也沒有忽略她看似隨意的姿態底頭,蓄勢待發的女刑。

  他們間的心結與仇恨,遠比想像的更深。

  她已經作好相殺的準備,他呢?

  羅碧沒有動手的打算,或者該說,來,不過是個稱不上是巧合的巧合,哪怕沒有半途逢遇那名生怕姚明月一個下手過狠,真弄出幾條人命的小兵,他也會過來一趟。

  迫使他不得不走上這趟的原兇,沒有察覺他們間的暗潮洶湧,兀自繞過他,上前見禮。

  「阿姊。」

  喊誰呢?

  一聲自來熟的阿姊,讓他不由得愣住,就連站他對面的她,也怔了怔,下秒,察覺來者是何身份的她,連忙欠身回禮,「狼主。」

  她知道,羅碧過得比她更好,或者該說,男人的情誼,比女人更容易建立。

  哪怕羅碧戴著面具,終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仍是憑著一身蠻橫的功體與修為,與身為苗王胞弟,人稱狼主的千雪孤鳴驚天動地的打了一場後,結為莫逆之交。

  連帶的,還有本就與千雪孤鳴交好的神蠱溫皇。

  對於這樣過於順遂的發展,她一點也覺得不意外,甚至該說,這本就是她預料之中的結果,這是苗疆,民風彪悍的苗疆,勇士,往往受人敬重,更何況,羅碧所待的,是更加崇尚武力、看重軍功的軍營,哪怕羅碧是個無名小卒,也會很快闖出名頭。

  更遑論,羅碧原本就不是默默無聞的人物,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藏鏡人。

  莫說中原,就是交趾遺民也不曾忘記這位東征先鋒大將軍。

  饒是如此,她也沒有交好千雪孤鳴,或是神蠱溫皇的打算,對於這名身份尊貴卻不請自來,現下拉著她和羅碧一陣閒聊的王爺,她只能耐著性子陪笑。

  直到,她自千雪孤鳴嘴裡,聽見極其突兀的一句話,「阿姊,妳與藏仔真是天作之合。」

  如果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千雪孤鳴,聽見天作之合四個字時,她絕對會無法抑制的笑出聲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居然有人敢當著藏鏡人的面,對他說,他與聲名狼藉的女暴君是天作之合。

  哈!

  說出這話的人,還是藏鏡人的結拜兄弟,這得是個怎樣的諷刺?

  她甚至覺得,羅碧應該拿下面具,讓千雪孤鳴看看,他現下的臉色有多難看,那可是個拋棄髮妻,卻不准妻子落了他顏面,甚至一怒意圖殺妻的男人。

  她突然有些佩服羅碧。

  就因為顥穹孤鳴有意化消他們間的心結,他便能做到這等程度,現在連私底下也要和她演對恩愛夫妻嗎?

  真是忠心啊!

  她藉著以袖掩唇的動作,遮住嘴角諷笑,用著和內心想法截然不同的語調開口,「狼主說笑了,我與藏郎……」

  仇深似海。

  她剛想說出這句話足以使人難堪的話語,便察覺羅碧挪動腳步。

  原以為羅碧終於受夠千雪孤鳴的誤解,或是按捺不住對她的仇恨,準備大打一場,暗中戒備的她,赫然發覺,羅碧竟是挪步走到她身側,站定之後,便不打算移位了。

  出人意料的行為,令她為之一怔,就連瞥向羅碧的眼神都透著幾分古怪。

  興許是知道自己這齣夫唱婦隨演得實在過火,見她目光掃來,羅碧顯得幾分不自在,最後索性輕咳一聲,扭頭看向他處。

    ***    ***    ***

  千雪孤鳴對她和羅碧間的關係,有怎樣荒謬的誤解,她管不著。

  那天面會,她以為,那不過是千雪孤鳴一時興起,之後再瓜葛,殊知,打從那天起,不管她到哪,都能遇見碰巧出遊的千雪孤鳴和羅碧。

  「阿姊,真巧啊!」

  呵,如果她連這種過度巧合的意外都看不出來,實在枉費她浪跡中原的經歷,她沒有直接回應千雪孤鳴的話語,而是越過他,將目光移到羅碧身上,「夫君以為呢?」

  「巧合。」

  當羅碧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巧合兩字時,她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似乎從來不曾認識這個男人,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失神,眨眼,她又是眾人熟悉的模樣。「說的也是,畢竟奴家與夫君間的關係,非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啊!」

  羅碧基於什麼考量,不願和離,她不打算細究。

  他想在人前演齣夫妻情深,別說她做不到,羅碧自個也辦不到,平常時間,哪怕知曉對方在哪,基於同為苗疆效力這點,哪怕骨子裡再恨,也不會招惹對方,自找晦氣。

  偶爾遇見,演場夫妻和睦,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如此,相安無事。

  偏偏,千雪孤鳴和羅碧混熟後,也不知存的是什麼心態,每回出遊,十有八九會與她撞上,營內就罷,畢竟苗軍營區就這麼點大,她和羅碧兩人同屬苗王帳下,要有緊急軍務,那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連她沐休歸返美人閣,或是率兵巡視都能遇見兩人,算是怎樣的巧合?

  再後來,哪怕沒有千雪孤鳴陪伴,她仍是會遇到羅碧。

  沒有外人在場時,她連搭理都嫌多餘,也不知道,羅碧是否中了溫皇的蠱,有幾回,見她沒有搭理,竟是兀自上前。

  她女刑上手,凝神以待。

  羅碧什麼也沒做,沒有預想之中的一掌襲來,也沒有欲將她置之死地的狠絕,反倒維持著與她不近不遠的距離。

  她若前行一步,他便跟進一步,她若止步不前,他便不動如山。

  久而久之,哪怕她越發不懂,羅碧葫蘆裡賣什麼膏藥,對羅碧的警戒卻也不似初時強烈,只要別礙著她,他愛怎樣,索性由得他去。

  苗疆與中原一次交戰,取得大勝。

  早已被奉為苗疆戰神,與神蠱溫皇、千雪孤鳴並稱苗疆三傑的羅碧,身為此次得勝最大功臣,勝功宴上架不住眾人勸酒,喝了不少。

  化身藏鏡人,羅碧不再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她比誰都要清楚,不知是否受氣氛影響,看著羅碧那張面具,她腦裡想的,不是面具底頭隱藏的驚天秘密,或是什麼國仇家恨,而是羅碧戴著面具,究竟要是怎麼喝下那些酒?

  心有疑惑的她,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注意力在羅碧身上。

  她瞧得十二萬分仔細,仍是無法看透,羅碧到底是用什麼方式,將那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喝下,待回神,滿場將士所敬烈酒,全進了羅碧肚裡。

  她從來不曾看過羅碧醉過,就是當年大婚,他也不曾醉過。

  今日,看著他毫無節制,不管是誰敬的酒,來者不拒的架勢,她不由得猜想,羅碧是否真的千杯不醉?她甚至不無惡意的想過,若是待會兒,羅碧喝醉了,失手將面具摘下,到時,慶功宴興許就成了殺頭宴。

  她沒等到羅碧醉酒失態的笑話,反倒等來羅碧今晚在美人閣歇下的消息。

  羅碧的酒量到底多深,她不清楚,可她至少明白,宴席上那點酒,尚不至於讓羅碧醉的連路都走不了,為此,當她看見千雪孤鳴虛扶著羅碧出現在美人閣時,只想冷笑。

  笑狼主的兄弟情誼。

  笑羅碧的夫妻情深,演得竟是三分入木。

  外人眼裡,他們兩人不過是因為聚多離少,方才顯得幾分淡疏的夫妻,可,外人不知道的事,羅碧自個又怎會不知道?

  夫妻兩字,不過諷刺。

  昔日恨不得將她擊斃南陽,今日,為了演戲,竟是連夜宿美人閣都不覺得心裡疙瘩了。

  待送走千雪孤鳴,回到內室,聽聞細微聲響的她,頭也不回,兀自走至梳妝台前,摘除滿頭珠翠,「人已經走了,你還留著,是想待到什麼時候?」

  回覆她的,是倒映在銅鏡中的偉岸身影。

  「哈,戰神卸甲,奴家應該心神蕩漾嗎?」明明只有數步之差,她卻是頭也不曾回過,見鏡中倒影愈發靠近,先是一愣,嘴角譏誚旋即增添數分,「羅碧,你知道嗎?會在女人閨房寬衣卸甲的男人,只有兩種。」

  「一種是厚顏無恥的卑劣之徒。」

  「一種是理所當然的入幕之賓。」

  「羅碧,你是哪一種呢?」

  「都不是。」倘若羅碧此時一掌劈下,她非但不會感到訝異,甚至會覺得理所當然,羅碧的行為,卻再次出乎她的預料。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為她解開剩下的珠花。

  羅碧的動作,稱不上熟練,說是笨手笨腳也不為過,偏偏,整個過程裡,一次也不曾扯到她的髮絲將她弄疼。

  不是不請自來的採花賊。

  也不是拜服她裙底的無用之輩。

  他以他的方式告訴她,他們間的關係是對等的。

  女暴君與藏鏡人。

  羅碧與姚明月。

  察覺底頭涵意的她,不住低笑,「哈,羅碧,這可一點都不像是你。」頓了頓,她看著鏡中自己髮絲披散的自己,「你是在恐懼嗎?」

  「恐懼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恐懼?

  無懼之有。

  某方面來說,她是世上最為瞭解羅碧的人,就連這句聽似反問,實質上,比誰都要自信強悍的話語,她也明白,越是如此,她唇角笑意越盛,「你特意留下,不就是怕我會洩露你面具底頭的秘密嗎?又或者……」

  「你想趁機殺我滅口?」

  她彷彿沒有發覺,現在羅碧與她的距離多近,好似不知道,這樣的距離,羅碧若是有心,能直接扭斷她的脖頸。

  羅碧不然。

  他能感受到,她看似雲淡風輕的表象底頭,是蓄勢待發的殺機,是隨時都能脫困反擊的自信,一如她看似擺弄珠飾的雙手,其實早已暗中運勁。

  他裝作沒有發覺似的開口,「不會。」

  「哦?」他的話語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她放下手中珠飾,略微轉身,看向他,眼裡盡是對他過度自信的嘲諷。 

  「妳不會。」

  他說的斬釘截鐵,她卻分不清,那究竟是出於對自己的自信,或是對她的信心?不知是否錯覺,燭光映照下,羅碧本該顯得線條剛硬的面容,此刻似乎柔化了幾分。

  她已經有許久不曾看見羅碧的面容。

  在此之前,她曾在腦中設想過許多可能。

  好比事發,羅碧不得不摘下面具,昔日戰神,瞬間成為過街老鼠,或是羅碧為杜絕後患,意圖殺她滅口,激鬥之中,面具掉落,露出底頭那張充滿恨意與殺性的面容。

  她想過許多可能,唯獨不曾料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看見他的臉。

  曾經有人猜測,藏鏡人面罩下的臉,興許傷痕累累,不堪入目,也曾有人想像,萬惡罪魁應當長得歪瓜裂棗,或是一眼就知是奸臣賊人的相貌。

  厚道點的,說他樣貌尋常,並無他處。

  陰損點的,則暗指藏鏡人陰裡陰氣,天生女相。

  不管哪個猜測,全都不正確。

  事實上,羅碧樣貌生得極好,多年戎馬征途,讓他那張本該斯文的面容顯得有些不茍言笑,也增添了一絲不怒自威的霸氣肅殺。

  這是張任誰看了都會稱讚一聲的面容。

  一張哪怕頂著苗疆戰神這光環,猶不遜色的面容,或者該說,正因為是羅碧,所以他配得起,擔得住。

  她想,她今晚也喝多了,否則,怎會把羅碧的面容看得如此仔細?她甚至能在心裡正確無誤的指出,當年的他和現在的他,哪裡有所差別,就連最細微,可能連羅碧自個都沒察覺的變化,她也僅需一眼就能發現。

  醉的不是羅碧,是她嗎?

  縱使當年,他們不歡而散,日後,甚至可說是仇深似海,可,她對羅碧的印象,始終脫離不了那名年少但卻意氣風發的東征先鋒大將軍,如今,羅碧當著她的面拿下面罩,她才發覺,兩頰鬢髮已作白雪……

  她沒有問,羅碧潛伏中原的期間,究竟遇到什麼事,也不曾開口詢問,那些年裡,他竭精殫慮到何種地步。

  那不是她該關心,也不是她需要問的。

  待她回神,掌心已貼在羅碧臉頰。

  羅碧顯然沒有想過,她會是這種回應,僵住片刻,卻沒有拒絕她的觸碰,兩人對視,那句,你辛苦了,在脫口而出之前,硬生被她扼死喉間。

  羅碧說過,他們之間,只是益利結合。

  這句話,她不曾忘記。

  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就是步入黃泉,化作一塚荒土,她也不會忘記,他們間,有的,從來只是利益與仇恨……

  她在羅碧注視下,漾開一抹嬌豔如花的笑容,就連本該滿是理解與包容的話語,也成了挾住他弱點的毒語,「羅碧,過度的自信,只會惹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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