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德和安德烈有著相像之處,但又有著截然不同的表現方式,這點,在亞里德敢於利用怪物帶來便利就能知道。

  他對伊安的喜歡,其實不是一般認知的喜歡,正確點來說,應該是隨便哪個怪物都可以。

  他先遇到誰,就是誰了。

  因為在怪物面前,無論他內心陽光還是黑暗,怪物都不在意,他是君子還是小人,怪物也不在乎。

  只有那時,他才能夠成為自己。

  不是安德烈理想裡的弟弟,不是母親期待裡憧憬兄長的兒子,更不是其他人口中的安德烈的弟弟。






  我已經記不起,究竟是哪個時代,又是誰對我說過這句話。

  不可以殺人。

  也許是我哪一任的人類伴侶,又或者是無意間聽見哪個人類說過類似的話,也可能,是訴說這種話語的人類太多,以至於我沒法清楚想起對方是誰。

  無論如何,不管對方是基於什麼原因和理由,這話無法引起我的共鳴,甚至是一絲認同。

  怪物的存在建立在自身實力上頭。

  哪怕是怪物中實力最差的也一樣。

  怪物們不會介意被誰,或是哪個老熟人,甚至是自己死在其他怪物手裡,當然,死在別的什麼存在手裡也沒有不同,只是,能造成怪物死亡的,通常都是怪物。

  倘若當時我不需要假裝人類,人類對我說這話時,我的回應只會有一個。

  「為什麼不行?」

  時間太過久遠,再加上我本身對娛樂之外並沒有太多觀注與興趣的緣故,我連站在對面和我說這句話的人長什麼模樣,是男或女、高矮胖瘦全都想不起來,唯一記得的,是我聽見這話時,手上偶爾會沾著鮮血。

  人類的認知裡,像我這樣的怪物無法抵抗鮮血的誘惑。

  事實上,再多的鮮血也挑不起我的食慾。

  我很挑剔。

  不是什麼人的血都能令我滿意與饑渴。

  試著讓我明白人命寶貴的傢伙,顯然不能接受我所展露的真實,他們永遠都會氣急敗壞的試圖讓我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儘管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與用意,但是,就我自己的角度來看,荒誕至極。

  瞥開怪物的天性與身份,單以人類的角度來看,也是件非常莫名其妙的事,畢竟,殺害人類最多的,不是野獸,也不是怪物,更不是天災與疾病,而是人類自身。

  這樣的人類跟我說,不可以殺人?

  到底對自己,還有對怪物有什麼誤解?與我現下行為有些關聯,但又不能說是毫無關係的過往回憶自腦中一閃而過時,我正好扭斷某個人類的脖子,那瞬間,我突然有個想法,也許,我現在的感覺和人類扭斷雞鴨的脖子差不多。

  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是不管經過多久,做了多少回,哪怕是頭一次扭斷人類脖子,我也不會有半點罪惡感或猶豫,更不會因此產生丁點情緒。

  如果扭的是哪名古老怪物的脖子,也許我還會感到有意思些,做完這些事,我隨手將那具屍體拋到旁邊與其他屍體堆在一塊。

  我覺得自己挺體貼,不僅替斯芬克斯準備了食物,還為了食用方便把他們堆在一塊,雖然我來時,他們幾乎都在喝酒、抽大麻,但換個角度想,他們提早將自己調製入味,吃起來口感層次會豐富些。

  就在我思考,這些傢伙是否足夠把自己醃得徹底,足以掩蓋肉質本身的缺點,還是我應該再貼心一點,把他們沒喝完的酒淋到他們身上,讓他們更加入味時,賽門帶著斯芬克斯出現了。

  賽門似乎真的將斯芬克斯當作埃及貓在養。

  即便到達目的地依舊拎著他的後頸,看起來真像隻貓咪般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斯芬克斯也沒有提醒賽門鬆手的打算,又或者他很清楚,就算他開口賽門也不見得會當回事,只是在察覺我視線時無力的抬頭看了我一眼,「看什麼看?」

  「換成你拎任何一人,他們也會跟我一樣。」

  我沒有回覆斯芬克斯的話語,僅是低笑的說,「斯芬克斯,該吃飯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賽門鬆開對斯芬克斯的牽制,四腳落地的斯芬克斯有些嫌棄的看了食物堆一眼,不帶半點期待的開口,「我又不是食屍鬼。」

  「食屍鬼吃的沒你乾淨。」

  我話剛說完,賽門貼心的補充了一句,「吃的也沒你多。」

  逐漸將體型變大的斯芬克斯轉頭用帶著些許譴責的目光看著我,「不新鮮。」

  「不是還有點溫度嗎?就跟吃溫體牛肉是差不多的。」

  聽見這話的斯芬克斯眼中的譴責更強烈了,「一點都不一樣,他們根本沒有經過熟成!」
  
  拿高檔熟成牛肉跟這頓飯比,是不是過份了點?更何況……「難道你指望我拘著一票活蹦亂跳的食材等你來吃?」

  斯芬克斯沉默了一秒,若無其事的轉頭面對食物堆,「其實偶爾吃點不同食物也挺好。」

  說的好像常吃人似的。

  斯芬克斯的進食速度很快,單以量來說,這應該是能令他稍微有些進食感的一餐,然而,他似乎對這頓飯有極大不滿,剛吃完,他一臉滄桑的說,「我還是給你食屍鬼的聯絡方式吧!這頓飯的口感複雜到我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這麼糟?」

  斯芬克斯的神情很複雜,跟我當年把他按在地上一頓痛揍,再當著他的面把剛喝進嘴裡的血吐到地上時一模一樣,「跟你搜遍全歐洲卻發現沒有一個人類能下口是同樣的道理。」

  噢,真慘啊!

    ***    ***    ***

  使某個人類消失,從來都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如何善後。

  即便是這樣一群無賴,他們消失利大於弊也無法避免些許麻煩,尤其是大規模失蹤,不是一個兩個的情況下,很容易引起與他們有關的犯罪集團注意。

  儘管,不是每一個傢伙都有如此背景。

  為了避免他們懷疑到安德烈頭上,又或是因為什麼樣的猜測找上安德烈和亞里德,我又找來了幾名天使與夢魘,令他們出現在主事者面前或是潛入他們夢境。

  直接卻不留痕跡與證據的侵蝕他們意志,甚至是生命。

  誰也不會想到突如其來的猝死、足以奪走他人性命的意外,或是兩個有過節的幫派突然火拼起來,死傷慘重,出自怪物手筆。

  人類只會感慨,只會歎息。

  為治安,為和平,為擾亂日常的意外。

  興許,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暗自竊喜或是其他情緒。

  無論人類究竟是無動於衷,還是有不同的感受,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食人魔和食屍鬼只是按照預定的享受大餐。

  一個又一個。

  乍看之下彷彿消失了很多人,但將這些數字放在大城市裡又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確保安德烈不會遭遇任何麻煩的情況下,我們留下了幾個人,幾個不在安德烈指定範圍,並且已經見識過我等怪物存在的人類。

  經過天使與夢魘的聯合洗禮,他們內心再也激不起半點反抗與負面意識,就連個不字也說不出口。

  如果沒有意外,他們的餘生將會為這幾名天使夢魘奉獻,成為他們在人類世界的暢行無阻的管道之一。

  能這麼輕鬆就擁有一支新的路線真好啊!當我如此感歎時,其中一名剛解決完大部份的人類,現下正掐著主事者脖子,像是拎小雞般把他舉到半空的夢魘猛地轉頭看向我,「你是不是忘了?」

  「你一句話就把我們從地球的彼端找來了。」

  我順勢欣賞了下那名被舉到半空,現在正滿臉赤紅揮舞雙手、踢著雙腿,意圖從夢魘手裡拯救自己的人類,接著,將視線移到夢魘身上,「難道不是因為有符合你們娛樂的要件?」

  夢魘皺了皺眉。

  「當然不。」說話同時,夢魘再度對拎在手上的人類施加了些許力道,足以令對方難受,又恰到好處的不會將他脖子捏斷,或是令他真的窒息而死,「他甚至沒有一支合格的走私部隊,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了。

  每個怪物都有自己喜愛的娛樂方式,即便是夢魘和夢魘間也有截然不同的追求。

  就好比眼前的夢魘與利利安納。

  利利安納以人類的絕望與痛苦為樂,他樂於見到人類被各式各樣的事折磨至瘋狂,對他們的不幸感到興味,這個夢魘則走不同的路線。

  他偏好人類間的彼此破壞,

  物理性的那種。

  小至人類間的打架鬥毆,大至國家間的戰爭。

  他一點也不在意那些人類是怎樣的身份或立場,也不在乎那些人傷害了彼此,或是把自己也搞死後會對社會或是周圍產生怎樣的影響。

  真誠愉快的享受著一切。

  他暗地裡為許多軍火商和反對勢力牽線,又或是讓交戰中的兩國投入更多資源,一切只是為了或獲得更多的娛樂。

  被他拎在手上的人類確實不到他的娛樂標準,畢竟,以他的角度來看,對方的事業發展過於含蓄保守,以至於專程跑了一趟卻沒得到預期娛樂的夢魘忍不住晃了晃那名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的人類,「你就沒有半點野心跟慾望嗎?」

  「沒有擴大版圖跟事業的衝勁嗎?」

  「你這樣要怎麼稱霸整個城市,進而支配整個國家?」

  「我不……」被他弄得幾次差點斷氣,關鍵時刻又活了過來的人類顯然沒有稱霸城市,也沒有支配國家的野心,或者該說,對方是有野心的,但和夢魘所期待的野心是截然不同方向與層次,他剛艱難的開口便被夢魘一把掐斷他的話語,只能漲紅著臉,萬分痛苦的試圖以眼神表達些什麼。

  想和怪物講道理,向來是人類的通病。

  至少,不需要偽裝成人類的時刻,人類間的道理對怪物沒有任何意義。

  盯著他許久的夢魘嘆了口氣,「我怎麼就忘了,和你扯上關係,能獲得樂趣的向來只有你一個的事呢?」

  儘管嘴裡說著抱怨似的話語,神態卻沒有半點介意和變化的夢魘眼眸微瞇,像是在打量那名被他拎在手裡的人類是否擁有其娛樂價值,最後,他轉頭對我露出微笑,「既然是你娛樂外的附屬品,我拿他打發時間不過份吧?」

  這不是詢問,是肯定。

  大老遠跑了一趟,先不說沒享受到一點樂趣,娛樂沒有衝突的情況下,他要做什麼,其實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興許是我們的對話讓人產生了什麼誤解或想像,那個被夢魘折騰半天,好幾次在死亡關頭徘徊的人類瘋狂掙扎了起來,不幸的是,這個夢魘對人類沒有什麼包容心,當下直接把他拍暈了過去,「從頭開始也挺有意思。」

  和我一樣不太明白,這座城市要軍火商做什麼的天使,忍不住問了像是拖垃圾般把人類拖向內室的夢魘一句,「要是他在達到目的前被弄死了?」

  夢魘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有什麼關係?他被弄死的瞬間,我也得到了樂趣。」

    ***    ***    ***

  沒有任何一個怪物會不識趣的問我,為什麼弄死了那麼多人卻放過其中幾個?

  畢竟,這是我娛樂的一環,既然如此,一切都以我的娛樂為標準,既然安德烈希望將亞里德自某些麻煩中摘離,有可能造成威脅的人類就必須死。

  安德烈同時希望亞里德能過的好,有機會為亞里德提供便利的人就有活下去的必要。

  儘管最後,這些人成了某名天使或是某個夢魘的管道,我相信這些同胞應該不會介意讓他們為亞里德提供些許幫助。

  如果他們會,就輪到我們進行一場親切友好的聯誼了。

  恰巧以夢魘獨有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的夢魘用著一言難盡的神情看向我,「你是故意讓我知曉你的想法吧?」

  「只是個巧合。」

  「人類就算了,你跟我說巧合?別說利利安納,就是剛誕生的夢魘也不會相信的,好嗎?」壓根不相信我說詞的夢魘扯了扯嘴角,「那些人類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不要為了這種事來和我交流,真的,一點都不需要。」

  就在我和夢魘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時,悄悄溜進門的小精靈送來新的訊息。

  安德烈和亞里德間的關係再次惡化。

  亞里德起初沒有發覺受僱於他的無賴一個接一個的消失,等他發覺時,幾乎到了無人可用的程度,他為此惶恐了好段時間。

  等他發覺,消失的人始終只有那些無賴後,也許是他猜到了什麼,也可能是他知道,不管幹下這件事的是誰,只要安德烈依然認他這個弟弟,他的安全就無需擔憂的緣故,亞里德很快便恢復了精神。

  什麼人失蹤或死亡,為了什麼原因,亞里德從來都不在乎。

  不管他們是事先約好,還是無意間碰面,安德烈和亞里德間的氣氛顯然不愉快,熱愛八卦的小精靈曾試圖上前偷聽他們說些什麼,最終因為擋在前頭的愛德華選擇放棄。

  「伊安不希望有人打擾他們。」

  被迫待在遠處觀望的小精靈訴說到這時,睜著一雙無辜大眼望著我,面對他的注視,我微微一笑,「你可以強行突破。」

  小精靈充滿無辜的眼神瞬間消失無蹤。

  聽不見他們交談的內容,並不影響小精靈看見接下來發生的衝突,幾乎是在亞里德情緒失控砸碎酒瓶,並朝著安德烈揮舞時,不知何時潛至附近,也有可能一直待在人類意識深處的利利安納現身了。

  他帶著一抹笑容,輕輕鬆鬆擋住亞里德失控的攻擊行為,「在我等注視之下做這種事……」

  「你比我想像的更加有趣。」利利安納以另支手觸摸亞里德臉龐,「真想邀請你與我一起共渡愉快的時光。」

  身為夢魘,哪怕利利安納的眼神再怎麼嘲諷鄙夷,看在人類眼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刺激人類最深層的慾念與性渴望,哪怕當時,他嘴裡說著毫無情調的話語,「我相信,你一定能帶給我更多的娛樂。」

  利利安納的話語聽似惋惜,實則沒有任何意義。

  亞里德要真能勾起他如此強烈的興趣,哪怕會被揍到好幾個世紀無法現身,他也不會壓抑自己,更何況,他蓄意將音量抬高到連小精靈都能聽見的程度,純粹只是為了讓他從中獲得些許樂趣。

  不僅如此,利利安納甚至轉頭給安德烈一個友善的微笑,「需要幫你做掉他嗎?」

  小精靈雖然無法聽見安德烈說些什麼,但安德烈應該是拒絕了,因為利利安納露出遺憾的神情,接著,當著他們的面消失無蹤。

  馬恩兄弟再次不歡而散。

  亞里德幾乎是在利利安納消失的瞬間,轉頭就走,任由身後的安德烈怎麼呼喊也不回頭。

  聽到這,我揮手意示小精靈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些什麼,事實上,也確實沒有什麼是非說不可的。

  怪物正大光明出現在他們面前。

  介入他們兄弟間的紛爭,不管那名怪物是不是利利安納,都已經透露了一件事,一件他們心裡清楚,但是從來都不曾正面提醒的事。

  怪物無時無刻都注意著他們。

  即便利利安納是如此高調的張揚自己存在,安德烈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他都沒有因此與我聯絡,甚至沒有質問我,利利安納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興許他懂,也可能他不懂。

  無論他是怎樣的想法,他始終保持沉默。

  有時,不作選擇也是一種選擇。

    ***    ***    ***

  安德烈選擇了沉默,亞里德則是傳了想約我見面的訊息。

  我沒有拒絕。

  手頭有錢的亞里德不會虧待自己,哪怕他花的是我的錢,他也不會因此收斂,他選了間街景不錯的店做為碰面地點。

  我到時,他已經點好了兩人的飲料。

  和以往手機不離身,成天在拍照炫耀不同,此刻的亞里德只是靜靜坐著,一支手托著下巴,像是在想些什麼,又或者什麼也沒想的看著街道。

  灑在身上的陽光讓本就長得漂亮的他更加引人注目。

  和以往看似天真無邪,彷彿不懂人情世故的模樣相比,褪去假象的他神情有些空洞,偶爾,會有一抹狠勁自他臉上閃過。

  他維持這個姿態很久。

  就連我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他也沒有其他反應,只是盯著外頭街景。

  直到熱飲轉涼,他才緩緩轉頭。

  與安德烈撕破臉後,不需要再假裝陽光與天真的他,將原本可以突顯純善氣質的髮型給剪了,就連衣著打扮也有了明顯的不同,饒是如此,他在看向我時,仍是習慣性的露出笑容,下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亞里德低語。

  「怪物真好啊!」

  我沒有問他好在哪裡,他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看著我,最後終視線移到自己面前早已涼透,他卻不曾喝過一口的飲品,「其實我不怎麼喜歡這玩意。」

  「可是他們覺得我喜歡。」

  亞里德拿起杯子,呡了一口,毫不掩飾的皺緊眉頭,「甜膩的讓我反胃,噁心的讓我想把內臟一起吐出來。」  

  明明厭惡,亞里德卻還是將那杯飲料喝完。「真噁心。」

  亞里德說了很多話,但不一定有連貫性或關聯性,純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即使聽起來沒頭沒尾,他也不在意。

  他根本不在乎有沒人能聽懂,也不在乎我是否有所回應,他只是想說而已。

  等他說夠了,他才正式將目光移到我身上,「真好,不管我是怎樣的人,不管我做了些什麼,說些什麼,你都不在意。」

  「沒有什麼非得善良的理由,也沒有必須遵守的底限。」

  「我的死活對你來說毫不重要。」說到這,亞里德頓了一下,他像是在思索用詞,又像是什麼都沒想過,囈語般的自喃,「所有人類在你眼裡都一樣。」

  「真好。」

  如果亞里德對面坐的是名人類,只要具有些許良知都會對他的狀態感到擔憂,尤其是,他現在的情形看起來不太妙。

  遺憾的是,他面前的是個怪物。

  他現在的精神如何,是否有什麼地方顯得異常,對我來說不關痛癢,我只是招來服務生,重新點了兩杯飲品。

  服務生將新的飲料送上桌並離去後,亞里德再次開口,「真好。」

  拿起瓷杯,喝了口咖啡的同時,我低聲開口,「怪物都是如此。」

  「可是,我只遇到你。」亞里德依然用他那雙不知道該說是空洞,還是因為偽裝撕的太徹底,以至現在無法調整出適當情緒的眼睛盯著我,「只有你。」

  人類總是對某些特定用詞情有獨鍾。

  好比永遠,好比唯一,以及只有。

  聽起來很動人卻沒有任何意義。

  許多時候,亞里德比安德烈,甚至是桃樂絲更加懂得審時度勢,也比他們更加清楚,怪物的言語和情感往往不具意義,僅是流於表面的偽裝。

  一如他曾經的乖巧。

  他看得透徹,桃樂絲卻截然不同。

  根據小精靈傳遞的訊息,桃樂絲曾試著告訴亞里德,他不該對安德烈抱持那麼大的怨恨與不滿,安德烈也有自己的苦衷和辛苦之處。

  他們是兄弟應該好好談談。

  以往和桃樂絲哪怕算不上交情甚篤,但也稱得上融洽的亞里德揚起天真無邪的笑容,「桃樂絲,妳真的是……犯賤!」桃樂絲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亞里德已湊到她面前,神情滿是惡意,「我做的事說不定還沒妳的一半呢!」

  「妳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看著桃樂絲那張因為驚愕而顯得幾分可笑的臉,亞里德笑得極為歡快。

  「不過是抱著怪物大腿的娼婦。」

  活了許久,對怪物或許沒辦法,但對人類從來不是良善之輩的桃樂絲當下就跟亞里德扭打成一團,最後被聞訊而來的希沃茲一手拎一個的強行分開。

  對於打輸一名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年齡不知道大他幾輪,現在還老是裝嫩的不死魔女,亞里德輸得心安理得,甚至敢在希沃茲隔開他與桃樂絲時,一邊吐掉帶血的唾液,一邊豎起中指,「有本事當著他的面弄死我啊!」

  桃樂絲確實不敢。

  亞里德知道自己擁有什麼,什麼情況下可以肆意妄為,就像現在,他盯著我,緩慢而堅定的低語,「我會殺了安德烈。」

  不管亞里德是真心,還是氣話,又或是一種嘗試,都成功讓我的動作頓一下,「嗯,我聽見了。」

  「我也知道了。」亞里德露出碰面至今最真誠愉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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