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我的一慣風格,黑暗風!

 

 

 

  擁有一雙羽翼,對天使來說,不啻是最為便利的移動方式,當然,也是天使間最為常見的移動方式。

  雅茲諾爾卻不同,比起在天空自由遨翔,她更喜歡赤足行走大地,就像現在。

  她彷彿是毫無重量的羽毛飄落在水面上一樣,輕盈優雅的踏上川流不息的河水,繫於腳踝上的銀鈴串,隨著她移動的速度發出或急或緩的鈴聲,每踏出一步,水面便以驚人的速度凝結成冰,不一會兒,雅茲諾爾走過的地方,已成一條冰河。

  那是個奇特的地方。

  漆黑如夜、深豔如血的黑闇花朵延著河川恣意綻放。

  時而寒酷,時而熾熱的溫度變化,讓它們的姿態在暗紅與漆黑中變化,遠遠眺望,宛如血液彎流般刺目,又像是融入幽冥般不存,繁花盛開之處,有條清澈無垢卻深不見底的河流,看似徐緩又似湍急的將這區域化分為二。

  儘管,因為雅茲諾爾的緣故,河水表層此刻已然凍結。

  雪白色裙擺和銀紋黑咒帶隨著動作揚舞的同時,一陣不知從何吹來的風,將她血蜜色的長髮連同盛開在河川附近的奇特花瓣拂向天際,映著高懸夜空的緋月,妖異而美麗的不祥。

  雅茲諾爾行走至河川中心時,不知是否錯覺,尚未結凍的河水發出宛如低語的水流聲。

  忘川在呼喚。

  察覺到這點的雅茲諾爾,嘴角勾勒起一抹帶著嘲諷的弧。

  這是一條聲名遠播的河,不管是在人類世界,還是在其他地方,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甚至在人類的神話故事中,佔據相當大的份量。

  有人說,它是生與死的交界。

  有人說,它吞噬了無數亡者靈魂。

  有傳聞信誓旦旦的指出,凡是飲用忘川之水的靈魂,將會遺忘一切,純淨猶如白紙的重獲新生。思考至此的雅茲諾爾不禁揚起一抹冷笑,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說著近乎事實,但也不是事實的言語。

  忘川,就只是忘川。

  沒有什麼神奇的功效,也沒有什麼護送亡者過河的擺渡者。

  這裡,不是地獄,而是冥府。

  她所知道的冥府裡頭,沒有冥王黑帝斯的存在,也不曾有過什麼吟遊詩人或偉大的英雄造訪,它僅是死亡天使們的根據地,罪人靈魂的煉化所。

  同時,這裡也是「神之燄.尤利爾」的私人領地。

  忘川,不過是她歸返冥府時的道路。

  她穿越忘川,穿越宛如沒有邊際,終年盛開的花海,繼續往前行走,直到一棟佔地驚人、周遭有淺藍色線狀氤氳霧氣環繞,以純黑建材蓋成的高聳建築映入她眼底。

  扣除底部彷彿是特意為雅茲諾爾留下的出入口,那棟建築還設有許多出入口和降落平台,由低至高處,除此之外,更有絡繹不絕的天使在那些出口通道裡進出往來,甚至有無數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透明管線自建築物內部往外延伸。

  偶爾,會有透著微落光芒的圓形光體自導管通過,傳至遙遠的彼端。

  無需任何人指引,進入建築後的雅茲諾爾兀自往最隱密的房間移動,一時間,無論是在各區域忙碌,還是原本奔波的死亡天使們,全在雅茲諾爾現身的剎那,出現短暫的停滯,接著才若無其事的繼續他們的工作。

  饒是如此,依然能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

  「回來了。」

  「是雅茲諾爾。」

  「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回來了。」

  儘管,他們並沒有說些什麼過激的話語,言詞不過是重複雅茲諾爾的歸返,他們的態度卻明顯表達出,雅茲諾爾對他們而言,是多麼令他們恐懼忌諱的東西,他們顧忌的不敢多言,就連交談都是如此壓抑。

  「別說了,做自己的事吧!」

  「真好啊!要我也跟她一樣好運,受尤利爾大人的重用,絕對不會……」話語未歇,一把流轉奇異輝芒的錫仗已自彼端飛疾而來,不偏不倚的刺穿那人兩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臉頰與舌頭受創所發出的慘叫雖然有著幾分怪異,卻無損眾人眼中的驚愕與畏懼,出手傷人的雅茲諾爾神情平靜的走到對方面前,「尤利爾大人不需要無能的廢物。」語末,雅茲諾爾也不管對方是否做好心理準備,硬是以橫揮的方式將錫杖自對方口腔拔出。

  混雜唾液噴灑的鮮血與數顆潔白牙齒,以及殷紅舌肉就這麼映入眾人眼底。

  明明痛徹心扉卻死死咬牙不敢喊出來,偶爾發出一聲悶聲的天使,只能顫著手緊緊摀住不斷流血的傷口。

  「再敢議論尤利爾大人,我會親手煉化你的靈魂。」

  殺害同胞,甚至將其靈魂煉化,這樣的事,換作一般天使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對雅茲諾爾來說,卻像是吃飯喝水般簡單。

  與天使還是人類無關,只有她想或不想的差別。

  知曉雅茲諾爾並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會動手的天使們,只能在她從他們身邊手過時,自發性的讓開通路。

  她在一個大概二至三米寬,周遭有個金色浮雕圓環的圓坑前止步,舉起錫杖。

  隨著她的動作,無數個散發著螢火光澤的靈魂自雅茲諾爾持拿在手中的錫杖飄出,受到牽引般的朝圓坑飛去,坑內則有許多像是星星般的不明物體,拖曳著長尾在散發著柔和水光的圓坑內不斷旋轉。

  散發螢光的靈魂悄悄融入水光之中。

  看似唯美的一幕,只換來死亡天使眼中無法言喻的複雜,他們比誰都清楚,儘管那些自錫杖內飄出的微弱光點,代表著受到裁罪的人類靈魂,可,雅茲諾爾每回繳納的數量,總是遠遠超過他們任何一人。

  到底得對多少人類進行裁罪,才能達到如此驚人的數量?

  壓根不在意天使們想些什麼的雅茲諾爾,在繳納靈魂後,轉頭看向身後的天使們,輕笑,「現在,告訴我,尤利爾大人在哪?」

    ***  ***  ***

  以紅為基礎,但又截然不同色調的帷幔由天花板垂延至地板。

  鮮紅、銀紅、暗紅,各種色調混搭在一起,將原本該應寬敞明亮的房間襯得像是一片血海,那樣的瑰豔深沉,無形悄然的腐蝕著思緒與靈魂。

  重重垂簾後掩著一張大床,散發淺淡檀香的床柱上頭垂散著暗紅床幔也隱藏不了裡頭交纏的人影,女性特有的身體曲線藉著光線,投射在布幕上頭,如此妖嬈狐媚,帶著幾分歡愉和急促的嬌柔呻吟,搭著沉重喘息與肉體拍打聲,交織出最為淫糜的響樂。

  騎乘在男軀身上,仰頭呻吟的女人即將達到愉悅頂峰時,她的神情猛地一滯,旋即扭曲,眼瞳更像是承受莫大痛苦的劇縮。

  她試圖向男伴求助,卻在低頭迎上對方目光的同時,驚恐的發現,不管她怎麼努力,幾度張闔的嘴唇仍舊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隨著痛苦加劇,她那塗得豔紅的指甲終是深深掐陷進男方肩頭。

  出乎意料的,她曾經將她捧在掌心呵護,讓她誤以為對方已被自己擄獲,再也離不開自己的男人,面對她的異常,壓根不為所動。

  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眼裡的冰冷和無謂更是令她心驚。

  半晌,男人的嗓音悠悠響起,「是妳吧!雅茲諾爾。」

  雅茲諾爾這名字代表什麼涵義,女人自然也清楚,知曉自己的苦難若是出自雅茲諾爾手筆,註定只能一死的她,在絕望中化作一座晶瑩剔透的血紅雕像,下秒,雕像再度龜裂,最終爆裂。

  閃爍著豔紅光芒的碎片像星辰般四處飛散,爆裂那瞬間所產生勁力,甚至將周遭布幔割得破爛。

  按照常理,與她同享歡愉的男人,應該也在這場災難中受到重創,可,那些碎片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般,避開了他了。

  他神情漠然的看著眼前這場不知該說是華麗,還是太過無趣的流星雨。

  同時間,一道彷彿是張開雙手要擁抱男人的模糊身影自高處降下,從最初的宛若透明到現在的五官曲線盡現,不過數秒時間,看起來卻是如此輕柔徐緩,直到對方自高處落下的加乘重量壓在男人身上,如夢似幻的錯覺才徹底消逝。

  「您好啊!尤利爾大人。」不等男人吃痛發出聲響,身為侵入者的雅茲諾爾已跨坐在對方身上,壓根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這就是您今回的女伴?」雅茲諾爾隨手拾起一塊掉落在男人附近的晶石放入口中,使勁咬碎,再度破碎的晶石割破舌頭,滲出淡淡血腥,她卻像毫無痛覺般,任著鮮血自唇角流下,揚著帶有幾分輕篾的笑容,「味道不怎麼樣嘛!」

  「尤利爾大人。」

  雅茲諾爾隨著自己蓄意放緩,猶如呢喃似的嗓音,俯身拉近自己和尤利爾間的距離,「我敬愛的尤利爾大人。」

  隨著修長手指輕柔順著尤利爾臉龐下移,橙金色眼眸也覆上一層曖昧光彩,「在我外出這段期間,您如此享受,讓我好羨慕,羨慕到……」倏地,雅茲諾爾左手緊扣尤利爾咽喉,不知何時持拿於右手的銀亮短刀則是朝著尤利爾狠狠刺下,「想殺了你!」

  殷紅濃稠的血液延著刀身流下,與寒亮的銀白形成強烈對比,那把刀卻未如預期般刺進尤利爾頭顱,而是深深沒入柔軟床鋪。

  「呵。」雅茲諾爾倒也不在意鮮血潺流的傷勢,鬆開割傷右掌的刀刃後,她以鮮血在尤利爾身上劃出紋路,一面發出不以為意的輕笑。

  「我一直在想,如果就這麼剝下您的面容,啃食您的血肉,您會是怎樣的神情?」語末,停留在尤利爾心窩的手猛然一抓,「或是直接挖出您的心臟,當著您的面大口吞食如何?」眼神和語氣都是十足的認真。

  面對這般露骨的殺意,哪怕前頭女伴當著他的面慘死,尤利爾的神情依然不曾改變,他僅是開口低語,「下去。」

  敢和撒旦硬槓,甚至毫不在意殺害同胞的雅茲諾爾,聽聞尤利爾命令的當下,瞬間收斂狂態,毫無異議與反抗的離開他身上,她甚至取過放在一旁的暗紅色外袍為起身的尤利爾穿上,衣袍即將貼合尤利爾身體的前一刻,發覺女人留下抓痕的她眼眸微瞇。

  以指甲硬生刮下抓痕的雅茲諾爾,一面繼續為尤利爾更衣的動作,一面低語。「放任鼠輩跑進來的傢伙,可以交給我處置嗎?」

  明明嘴上說著詢問般的話語,她的神態和語調卻透露著一股絕對會做的堅定。

  不管是女伴的慘死,還是後頭的實質冒犯,擁有充份理由動怒的尤利爾,僅是因為血液黏住衣服所產生的黏膩感稍稍皺眉,旋即往那張同樣紅得叫人感到刺目的大床坐下。「下回,收斂點。」

  從來不曾干涉她在外頭與誰發生衝突,或者是做些什麼的尤利爾,突然對她提出這樣的警告,雅茲諾爾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見她彷彿聽聞笑話般的低聲輕笑,「呵。」

  笑的肆無忌憚而猖狂。

  直到尤利爾因為她笑的時間太過長久而微微皺眉,她才收斂笑聲,以僅有兩人能聞的音量低語,「不是挺好的嗎?」

  「謊言與真實,往往只有一線之差,這樣的道理,您不是比誰都要清楚嗎?」她將手探入尤利爾的暗紅衣袍,輕柔徐緩的他在身軀游移,「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

  「死亡與救贖。」

  「您不覺得,沒有比這更適合我的嗎?」

  尤利爾沒有立即回應雅茲諾爾的詢問,他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陣子,才將她的手自衣袍內拉開,「聽說,妳和撒旦有些摩擦。」

  「這一定是個誤會。」不管尤利爾是透過何種方式過管道知道這件事,雅茲諾爾一點也不覺得訝異,她甚至有種本該如此的感覺,她以手指將混著尤利爾血液的鮮血塗於臉孔,小心仔細的繪出全新黥面。

  「如果沒有他,能夠為我提供靈魂的人類,可是會減少許多。」

  在臉上塗完最後一筆,完成新黥面的雅茲諾爾,綻開一抹豔麗而嗜血的笑容,「對此,我打從心底感謝憤怒公。」

  世人只知道天使與惡魔,卻不知道,覬覦並且奪取他們靈魂的不是惡魔,是天使。

  異族高階者,不得干涉塵間俗世。

  不管是天使,還是惡魔,甚至是龍族、精靈,所有種族全都遵循著共同條約,就連死亡天使,也是在眾族默許又不抵觸這條共約的情況下,低調收集罪惡者的靈魂,再帶回冥府加以淨化。

  唯獨雅茲諾爾。

  她既不主動接觸罪人,也不排斥罪人的主動接觸,用句最糟糕的話來形容,就是雅茲諾爾天生就帶著激發人類心底黑暗與醜陋的魔性。

  當她喬裝人類時,這點尤為明顯。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無數次,不管她幻化成什麼模樣,男女老少,全都無一例外的讓人以最為兇殘的方式殺害。

  當所有條件達成,她便得以超脫共約,藉著類似召喚與同化的漏洞,對人類進行裁罪。

  縱使每回都得承受慘遭肢解殺害的痛苦,雅茲諾爾依舊熱衷這種和自虐無異的裁罪行為,巧合的是,最終對她痛下殺手的人,十有八九是信奉惡魔撒旦的邪教徒。

  一來二往,她和撒旦碰面的次數,多到數不清。

  撒旦和雅茲諾爾是怎麼對上彼此,外人興許不知道,尤利爾卻是比誰都要瞭解,「挑釁他是件那麼有趣的事嗎?」

  「如果妳沒有足以將他消滅的能力,就不要試著去挑起他的殺意。」儘管作出詢問,心裡卻明白,雅茲諾爾不會為此改變,甚至可能變本加厲的尤利爾微微一頓,「就算妳是七大美德中的救贖也一樣。」

  「那是位貨真價實的地獄君王。」

  哪怕天使和惡魔並不似人類想像中的針鋒相對、水火不容,雙方仍舊有自己的底限在,更何況是身處上位的兩個高階者?

  「您的意思是說……」就像尤利爾猜想的一樣,聽聞他這番不知是勸告,還是警告的話語,雅茲諾爾僅是露出一抹任誰都知道,哪天她真的跑去裁罪撒旦都不會令人意外的危險笑容,「只要我有能力,怎麼做都行嗎?」

  沒等尤利爾回應,她已一聲輕笑,「放心,現在不是時候。」

    ***    ***    ***

  透著幾分暖意的柔風輕徐吹拂,令原本映著淺藍色天空的平靜湖面漾開層層漣漪,盛開的鮮艷繁花順著風勢播散出或白或黃的種子,大自然特有的氣息混著百花香味融入空氣,棲於林間的各類鳥兒轉啼試聲猶如歌唱,粉蝶競舞似的展翅流連花叢。

  似如水霧又似雲霧的淨白霧氣卻不時飄過這片樂園,象徵和平的白色鴿群更是不時於附近展翅遨翔。

  這是一個人類無法觸碰、接近的世界,飄浮在空中、隱匿於雲霧中的巨大島嶼群,被人類美喻為「天界」,集結所有光明與祝福的美麗世界。

  若是側耳傾聽,將會發現,輕風不僅將鳥語蟲鳴傳至耳際,就連生活在此的天使們的嘻鬧笑語都隨著風傳遞遠方。

  儘管,地獄在地獄君王們各自為政的情況下,有著截然不同,但卻毫不遜色的美景,可,每次看見天界的景色,撒旦總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用具再簡單不過的話,大概是,渾身雞皮疙瘩。

  自然的太過讓他覺得有些過敏。

  他不討厭就是了。

  飄浮高空的島嶼裡,有一座島的上頭有座造型典雅奇特的白色建築,它看似神殿又像是帶著哥德式風格的城堡,若說它是城堡,偏偏在通往建築的階梯最上頭卻又有著一片寬敞平台,到底該把它歸在哪一類,撒旦心裡從沒個答案。

  反正住在這的不是他,愛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偶爾不知道剛好掉落,還是單純因為翅膀拍動而飄落的黑色羽毛,在這樣的世界裡顯得格外突兀,察覺到這點的天使們,對於不請自來的訪客並沒有多大反應。

  幾個因為距離較近,或是動作比旁人要快上一步的天使,撿著那枚黑色羽毛後,一面躲避好友們玩鬧似的搶奪,一面囔著幸運,內心則思考著,該慎重其事的將它收藏好,還是製成什麼隨身物品作為擺設。

  那可是七大原罪之一的羽毛。

  造成這場小騷動的訪客,壓根不在意天使們在想些什麼,只是極其熟稔自然的降落在平台之上,待他將羽翼完全收攏至背後,附近的天使們才略微彎腰的朝他表示敬意。

  「憤怒公。」

  看著自建築內匆匆趕來,不知是哪位天使長的副官,撒旦這才終於有點自個似乎來的高調了點的自覺,故,對方剛站定,還沒還得及說些什麼,他已揚手阻止他開口,「我來是為了私事,你忙你的吧!」

  天使和惡魔要和人類世界的神話一樣,水火不容,現在應該戰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可,這是異於神話的真實。

  知曉撒旦對此的熟悉不亞於自己,前來迎接的天使也不多言,「如您所願,尊貴的猊下。」

  猊下,人類用來稱呼教宗、法皇的聖稱,此時藉由一名天使的口冠加在撒旦身上,乍聽之下彷彿帶著幾分嘲諷,實際卻又合理無比。

  畢竟,在人類世界裡,撒旦可是萬魔之王,雖然離事實相差無幾。

  以天使的角度來說,不管撒旦現下是否站在地獄最高處,不管他是否仍舊統領眾魔,撒旦本身的存在就已配得上猊下兩字,畢竟,這位大人可是自遠古時期,就在地獄裡鎮壓著意圖掀起爭亂的惡魔。

  熟門識路,一路暢行無阻的撒旦,看著沿途立擺的白色大理石柱與隨風揚舞的透明垂簾,終於忍不出開口,「我以為瑪門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你們天使比瑪門更誇張。」

  「瑪門敗家是為了給地獄增添生活情趣,你們天使敗家純粹是閒著沒事。」

  「實際體會你們更換裝潢擺設的速度後,我覺得自個以後得對瑪門寬容點,他簡直節制到委屈了,瞧瞧我們的地獄之門用了多久?」撒旦短短幾句話,便將自個同僚和天使們對美與藝術的追求,評價為不學無術的敗家行為。

  原本還想再講些什麼的撒旦猛地發現,不管這裡的擺設怎樣變化,始終毅立不搖的七大天使雕象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雕像,除了尤利爾的雕像,其他雕像簡直殘破的讓人不忍直視。

  「哇嗚,這可真是怨念深重,你們剛經歷一場由底層天使發動的革命嗎?」

  「別說的好像我們苛待同胞好嗎?」隨著話語出現在撒旦面前的,是一襲貼身長袍的加百列,他雙手懷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撒旦,「還記得你上回踏進這裡是多久前的事嗎?」

  「那可是天地會議時的事。」

  這麼久的時間,換次裝潢很過份嗎?

  加百列的潛台詞,撒旦聽出來了卻沒有理會,他只是一手支著下巴,彷彿在審視什麼的盯著不管在人界,還是地獄都大名鼎鼎的加百列,直到加百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才緩緩開口,「看你這身騷包的打扮,你又跑人界了,對吧?」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平常時候,加百列對雅茲諾爾也相當感冒,但,當他每次遭到撒旦的嘴賤洗禮時,他腦子裡就會浮現這樣的念頭。

  雅茲諾爾怎麼不乾脆把他打死算了?

  這樣的念頭,加百列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畢竟,雅茲諾爾是怎樣的性情,他,或者該說整個天界都很清楚,不,搞不好地獄裡的惡魔跟墮天使也知道,那可是位想動手就動手,壓根不管時間場合與對象的角色。

  想到這,加百烈覺得自個左邊的臉頰似乎隱隱作疼。

  還是不要好了,上回雅茲諾爾只是打了他的左臉,這回,她要是決心幹掉撒旦,大概會順道連他一起做掉……

  單是回想起,上回碰面,雅茲諾爾說動手就動手,一點反應空間都不給人的作法,加百列突然覺得,其實,撒旦其實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嘴巴壞了點,講話賤了點,本質上還是挺好的一名地獄君王。

  加百列想些什麼,撒旦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感興趣。

  遲遲等不到加百列反擊或辯解的他,只是微微挑眉,感慨下這貨終於有了進步,長了腦子的同時,繞過對方,繼續往前走。

  經過加百列身側時,他不忘好心提醒,「噢,順帶一提,那套衣服已經不是主流了,你要穿這樣出現在人類世界的大城裡,只會被當是從哪裡來的蠢蛋。」說到這,撒旦微微一頓,「不過挺適合你。」

  至於是哪方面的適合,他沒說。

  「又褪流行了?」聽聞撒旦的話語,加百列僅是不以為意的撇嘴,轉身追上撒旦,與他並肩而行時,不忘開口抱怨,「人類可真是善變的生物啊!難道你不認為人類世界的潮流變化太快,很不應該嗎?」

  「撐個三十年或五十年很難嗎?」剛踏入中廊庭園,加百列的話語便得到了回應。

  回應他的顙音並非出自撒旦,而是端坐在純白圓桌前的端正身影,「加百列,人類的生命短暫,五十年對我們而言只是眨眼即過的時間,對他們來說,卻等於一半人生的漫長歲月。」

  聽似溫潤卻無比莊重的嗓音,端正到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坐姿,除了天界目前最高的掌權者,「熾天使長.米迦勒」,撒旦找不出第二個人選,儘管,他覺得沒有一個天使是正常的,就連看似嚴肅的米迦勒也有失控的時候……

  「許久不見,撒旦猊下。」

  「近來安好?」

  「挺好,至少我底頭沒有隨時會造反的部屬。」不等主人招呼,撒旦已大剌剌坐上那張雕花鑲空椅,「讓我猜猜,你們今天把我找來的原因是什麼?」

  「雅茲諾爾?」

  撒旦以如此單刀直入的方式進入正題,米迦勒一點也不訝異,他甚至乾脆的點頭承認,「正是如此,能否你看在多年情面上,對雅茲諾爾的某些行為視而不見?」

  雅茲諾爾在人間做了些什麼,擁有多年接觸經驗的撒旦就算不是完全清楚,也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對於她這種鑽漏洞的行為,他從來沒有提出正式的警告或制止,不管他是基於什麼心態和理由,放著雅茲諾爾不管,迷迦勒提出這項要求時,就有不同的解讀和意義。

  隨著思緒流轉,撒旦燦金色的眼眸微瞇,不知是故作姿態,還是玩笑的話語徐緩揚起,「本王以為,自己的表現已夠寬宏大量,沒想到,在熾天使長眼裡,是如此心胸狹窄。」

  「或者該說,本王實在低估了你們對雅茲諾爾的縱容與包庇?」

  是想藉他的手壓制雅茲諾爾,還是真心想為雅茲諾爾爭取更大的狩獵空間?「如果你們想知道,本王會用什麼方式,對付利用本王名聲獵取靈魂的天使。」

  「這麼微不足道的心願,本王不會吝於實現。」

  察覺米迦勒和加百列神情為之一凝,顯然是不希望他和雅茲諾爾有所衝突的撒旦,手指輕抵臉頰,揚起一抹任誰都會覺得不好善與的笑容,「能讓你們如此放縱包容,雅茲諾爾能耐不小,那麼……」

  「讓本王聽聽,你們允許她觸碰共約漏洞的理由。」

  凡屬異族高階者,不得干涉塵世一切。

  這是所有種族訂下的共同條約,儘管,撒旦心裡也明白,再怎麼嚴謹的規則,總會有人找出漏洞,加以破壞。

  雅茲諾爾即為一例。

  身為七大美德之一的雅茲諾爾,本身就有遵守共約的義務,哪怕她用著極為極端的方式擺脫共約束縛,但是,觸碰底限就是觸碰底限,換作其他對象,別說尤利爾毫無動作,單是米迦勒和加百列就不可能坐視不管。

  雅茲諾爾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樣的行為,很難不讓他有所聯想。

  「還是說,你們天使打算破壞這項條約?」

  最後一句話,撒旦可說是笑容盡斂,雖然語調是那麼的輕柔徐緩,但那雙眼眸所表現出的意念已清楚傳達給米迦勒和加百列。

  這是以地獄君王的身份所提出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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