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古風。

  BG向。

  第一人稱,無上帝視角。

  無法接受請右上按叉。




  獨自站在殿內上的舞伶,隨著樂曲翩舞,映著澄紅燄火,繪於臉部的鮮豔彩紋更顯詭譎,蓄意放低肢體,緩慢動作著,就像是具受人操縱的傀儡,時而僵硬無生息,時而柔軟若飄然,呢喃似的獨特嗓音迴盪於幽幽深夜,如同地底怨魂的悲悽訴語。

  就在眾人為這詭譎且煞風景的氣氛感到不適時,夾帶濃厚惆悵的音律,猛然揚起。

  那以顏料掩去原本容顏,以繁複奇特的華服隱藏性別,令人分不清是男或女的舞伶,猶如呼應那音律般,動作越顯靈活,柔軟身段嫚妙舞於幽夜,揚飛羅袖似如落花,隨著旋律高昂,舞者宛若是將全副情感投入其中,舞姿越顯激烈。

  一種宛如是獻祭,又好似殉道的專注。

  美得叫人移不開視線,但也讓我打從心底的感到冰寒,不單是我,所有的人都清楚,像我這種早已被人遺忘的皇女,不應該,也沒資格出席這種華宴,可現在,我卻和那些兄弟姊妹平起平坐,吃著我以前想都不敢奢想的珍饈美味。

  觥籌交錯的歡樂氣氛,以及此刻好似與我極其熟稔,熱絡的拉著我輕語的皇姊、皇妹們,那笑、那顰,真切的幾乎讓我以為,過去她們那彷彿與我來往,便會沾染一身誨氣的態度,不過是場夢。

  就在樂曲逐漸轉弱,韻舞將休之際,舞伶目光倏地轉沉,不待眾人有所察覺,那廝已掄著不知藏於何處的長劍刺向坐於主位者。

  剎時,驚呼聲四起,「父皇!」

  當周遭姊妹連連驚呼、伸手掩臉,我僅是盯著那名刺客,無法否認,在這一瞬間,我心底有股渴望,那是期待一抹嫣紅綻染的不該,可我怎麼也無法壓抑希望利劍刺穿父皇的念頭,是了,「玄冥國國主」的位置,他霸佔太久,是該換人了。

  然而,不同與我的緊張與期待,身為刺殺目標的父皇,僅是從容啜飲杯內玉釀,彷彿是在看猴耍戲般的輕笑著,那樣的自信、驕傲。

  眼看利劍即將刺穿咽喉,旁側倏地殺出一把長劍,就這麼輕撥連挑的化解刺客突襲,「皇宮禁內,豈容猖狂!」不等眾人作出回應,太子已和刺客陷入纏鬥,劍光爍爍,嚇得眾姊妹忘卻應有的儀態、規矩,在宮人掩護下撤出內殿。

  按理來說,即使貴為太子也不該配刀入殿,可眼下這情況,怎麼都像是太子蓄謀已久,等的就是請君入甕,思緒至此,我心裡倏然打了個突。

  我悄然將目光移向依舊坐於上位飲酒的父皇,赫然發覺,父皇那飽含諷意的目光,輕輕掃過八皇兄,溟流。

  倘若,我不曾試著去揣測父皇,不曾試著去瞭解一切,我絕對不會發現,在太子纏住刺客時,溟流眼底所閃過的那絲憤恨,是了,就這樣一個稍縱即逝的眼神,就足以告訴我,刺客是由誰所派出……

  不,事情會演變至此的原因,我同父皇他們一樣清楚,所謂的刺殺,不過是齣戲碼,一條將就此扣死我與溟流的絲索,我們,全都在算計之中。

  躲不過、避不開,存的,僅是口氣。

  一直以來,宮裡的人背地裡怎麼叫我,沒人比我更清楚,呵,宮孽、瘋姬,或是壞了宮裡規矩的孽女!不管是哪一種叫法,都改變不了他們對我的輕蔑、鄙視,既是如此,我又何苦像那些貴嬪、皇女,將自己層層困在那繁雜假像裡?

  那日,我依舊一身素白,任著滿頭烏絲隨風揚舞。

  呵,儀態盡失,辱盡宮門?我何嘗不想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可我能嗎?不受寵幸的嬪妃之女,在這人情炎涼的宮裡,算是什麼?

  自母親亡故,初時的飲食起居,逐漸轉變為粗茶淡飯,再變為冷餚殘羹、日食一薞,最後,認定我再無出頭之日的宮人,索性連季節變更的配給衣物都給省下,我所有的衣裳早已洗至漿白,再也辨不出原先模樣,又怎有餘力飾以玉簪金鈿?

  若非是八皇兄垂憐,暗中援助,也許,我已在那夜飲恨自盡……只要閉上雙眼,我就彷彿聽見,那天夜裡,衣帛撕裂的聲響,那樣的驚心動魄,那樣的絕望無助……

  「泫熒。」當我隨著那聲溫潤喚聲迴身,映入我眼底的,是站於不遠處的溟流和洑泉。

  溟流會出現在此,我並不感到意外,但洑泉,不,應該說太子鮮少與我有所交集,這麼一個眾人既羨又妒的存在,紆尊降貴的親臨此處,怎能叫我不驚不疑?我一面思索他倆相伴而來的理由,一面朝兩人微微欠身,「太子、八皇兄。」

  「泫熒,妳我本是手足,何需多禮。」到我面前的洑泉,在盯著我瞧好陣子後,悠然輕嘆,「這些年,委屈妳了。」不等我會意領神,他已令數名宮人捧著鋪上柔軟綢緞的托盤到我面前,「為兄不懂女兒家,若是不喜,儘管直言。」

  那嗓音,彷彿春日潺流的小溪般溫潤醉人,但我聽著,只感一陣寒意。

  姑且不論,向來視我於無物的洑泉,今日怎會一改常態,觀看他令人送上的物品,扣除那匹匹華綢豔緞,單看那那件件花鈿、翠翹,琢磨細緻典雅,豈是俗品可比?以及那色澤溫潤的溫玉簪,更是讓我深感不安。

  即使是飽受疼愛的六妹,都不見得能自他手裡獲取這些,我泫熒何德何能?看似大方隨意的舉止裡頭,蘊藏怎樣的心思,怕是我擔不起也拒不得的沉。

  在我思索,如何自這收不得又無法可拒的兩難裡抽身時,洑泉已隨手拈起一支髮簪、為我掬起髮絲,當著眾人面前為我綰髮,「妳終是皇家子女,怎可像草野莽人般披頭散髮?」話語至此,洑泉略作停頓,在為我別上髮簪後輕語,「熒妹可想親眼目睹塞外風光?」

  出塞說似輕巧,可我,一個在宮內溫飽都快成問題的贅人,如何籌得遠途盤纏?我輕然一笑,掩去心底思緒,「太子所言極是,是我輕怠了。」

  見我刻意迴避問題,洑泉也不顯慍色,他僅是揚手意示眾人退下,待園裡只剩我們三人時,他才以帶著幾分憂慮的嗓音低語,「前些日子,『寐國』遣使,願請兩國聯姻。」

  直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洑泉今日對我的好,並不是出自於手足情深,而是單純的以利相誘,想到這,我不禁冷笑,就連身處深宮的我都知道,玄冥早已外強中乾,寐國卻是正值強盛,美其名是聯姻,實際上打什麼主意,誰人不知?

  「六皇妹端莊貌美,不會丟玄冥國的臉。」我知道,這些話,並不是洑泉想聽的答覆,但又如何?他們平日怎麼待我,現在卻暗示著要我為大局犧牲?

  哈,癡人說夢!

  果不其然,洑泉臉色隨著我的話語轉沉,他略微瞇起雙眸,透著一絲不滿與威嚇,「泫熒,妳應該清楚,妳沒得選擇。」說到這,他若有所指的望向溟流,「就算妳繼續留在宮內,也未必能夠如願。」

  在這充滿勾心鬥角的深宮內苑,我能殘喘至今,已是萬幸,何來如願之說?

  就在我想為他這番暗示作出反駁,原本就臉色不善的溟流已搶先開口,「皇兄此舉雖是為父皇分憂解勞,但太子終究是太子,這番逾矩越權,若是傳入有心人耳裡,怕是對太子大大不利。」

  溟流這番話,聽似合情合理,但又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扣在太子有意逼宮上頭,頓時,氣氛變得有些僵持。

  半晌,想起彼此身份差異的溟流,對著洑泉微微欠身,「方才對皇兄多有得罪,請皇兄見諒,然,人言可畏,望皇兄日後多生思量。」如果不是我對溟流多有瞭解,他這番真切肺腑的發言,真要讓我以為,他對這位兄長極為看重、關懷。

  「哈。」殊知洑泉僅是一聲輕笑,接著對溟流擺手,意示自己未將方才的冒犯放在心上,「早有耳聞,你倆兄妹情深,今日一見,果真不假。」語末,他轉頭看向溟流,「能否將你的寶貝妹妹,借給皇兄一會?」

  洑泉話似請託,可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堅定,我和溟流豈有拒絕之理?

  就算我們今日辯得過洑泉,可那名在他身後為他撐腰的人,我們如何能贏?莫是要弒君犯上不成?想到這,我和溟流相視苦笑,接著,我側身做出個請的姿態。「太子,請。」

  我跟在洑泉身後,往設置在不遠處的涼亭走去,不過是數尺之遙,卻漫長的像是無窮無盡,越是看著他的背影,我愈加不安,那就好似自己吊在懸崖邊,而支撐我的那條細絲,掌握在洑泉手裡。

  就在我滿腦胡思,揣測著洑泉待會會說些什麼時,他那帶著幾分惆悵的嗓音自前頭傳至,「泫熒,妳可知道,妳在斷送溟流前程?」

  「我做了什麼?」不是故意裝懵,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阻了溟流前程,全宮裡,就溟流一人待我好,也只有他會在飄雪霜月之時,帶著一襲暖裘來替我保暖,也只有他會在我耐不住酷暑暈厥時,捎來一盅冰糖蓮子,這樣的我們,到底何錯之有?

  「妳當真不知!」洑泉倏地厲聲責難,他那眼神,就好似想撕下我的表相,看清底下究竟藏了什麼髒物般銳利。

  或許是我茫然的神情起作用,他再度恢復為那溫潤如水、待人謙厚的太子,「瞧他們把妳教成什麼樣了?明明是個聰明人,怎麼遇到這事,駑鈍的像名稚兒?」他邊說邊搖頭嘆息,半晌,他將目光移向站於遠處等候的溟流。

  「妳可曾想過,眾多姊妹裡,溟流為何獨寵妳一人?」

  舉步來到我面前的洑泉,一手掬起我垂懸前額的髮絲,低語,「弱水三千,獨取一瓢飲。」這話,本該是美好的,透著濃濃深情,但出自這位我該喚為兄長的人嘴裡,倒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就連嘲諷話語都說不出口。

  或許,我在感情方面是愚笨的,但不代表我一無所知。

  洑泉刻意的舉止,以及他先前的話語,清楚透露出他的懷疑,這讓我心底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憤怒,他特意支開溟流,就是為了這般浮誇的傳聞?

  他就這認定是我勾引自個兄長?

  好,好啊!莫怪他前一句手足情深,後一句寶貝妹妹,原來底頭指著我和溟流敗壞倫常、不知羞恥!越想,我越是憤怒,氣得連身體都不由得微微顫抖,「我們間清清白白……」語未完,我怒得無法再語,最終,只能擠出簡短兩字,「荒謬!」

  「妳信也好,不信也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溟流對妳,不單是兄妹之情。」洑泉在對我說這話時,那雙看似清泉般澄澈的眼裡,沒有半絲溫情,有的,是隱在底下的冰冷,「為他,也為自己,妳不能留下。」

  就算溟流對我真是如此,不曾跨躍那道線的我們,就活該犧牲在國家大體這旗幟下嗎?憑的是什麼?真是為了顧全大局,保住溟流前程?我臉色猛地刷白,以帶著不甘的語氣低語,「是父皇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泫熒,只要妳點頭,妳就是玄冥的『黰熐公主』。」

  答案再清楚不過。

  沒有那人授意,洑泉焉有策封親王、郡王的權利?我慘淡輕笑,抗拒似的閉上雙眼,「一句大體、一句前程,就這麼輕易抹去一切嗎?救我的,不是你們。」是了,那夜,趕來為我覆上華裘蔽體的,是溟流,宮人忘卻我存在時,仍是溟流帶來熟食。

  是他在這清冷皇宮裡,為我帶來一絲溫暖,若說我能活到今日,憑的全是溟流幫助也不為過,而向來冷眼旁觀的他們,到底憑什麼要我踏出這步?

  「泫熒……」

  洑泉還想說些什麼,可我快他一步出聲,「我不答應。」說話同時,我再無畏懼的迎上他視線,「寐國要的,是受盡榮祿的高貴皇女,不是濫竽充數的冒牌公主。」

  「妳當真想毀了溟流不成!」明白軟勸再無可能的洑泉,斂去笑容,神色凝重的朝我逼進,「妳怎忍心讓他受盡指點,任人閒語?」現下的他,不再是以兄妹的立場與我交談,而是太子與廢妃之女的貴賤之區。

  「太子與我,真是兄妹嗎?」

  對我突如其來的詢問,洑泉臉色閃過一絲窘色,接著,他像是沒事人般的繼續自個話語,這回,他像是蓄意避開我視線般,將目光移至遠方,「只有妳離開,溟流才能徹底斷了那念頭!」話語至此,他略微一頓,「要怪,就怪玥妃失寵的太早。」

  是啊!宮裡的黑幕,豈是可以拿出來談論的?

  「如果我在半途自盡,你說,寐國會不會逮著這藉口發難?」我伸手抽出髮簪,在黑髮恣意散落之際,將尖端抵於咽喉,「又或者,我在此時自裁,讓不得不獻出你們寵愛的六皇妹。」

  殊知,洑泉僅是揚著一抹淡笑,靜靜的看著我,許久,他那溫潤的嗓音,在空氣裡徐緩化開。「妳不會,因為溟流還在。」當我為這話微愣時,他已自我手裡取手那把髮簪,再度為我挽上,「女兒家,不該披頭散髮,尤其是黰熐公主。」

  「留在宮裡,妳永遠沒有改變現狀的機會,和親,可以為妳換來一線希望。」最後,洑泉附在我耳際低語,「是要毀了溟流,還是改變命運,妳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考慮。」

  「三天後,我希望從妳口中說出的是好消息。」

  望著洑泉越行漸遠的背影,我只覺得視野矇矓,滾燙的淚水就這麼順著臉頰落下,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躊躇猶豫。

  方才,若是我一簪刺下,該為這事傷神的人,是他們才對,可我不能,即便我敢在和親路途自盡,但卻無法讓溟流所在的玄冥,面對大軍壓境的困境。想著想著,我不由得縱聲長笑,「哈哈哈哈!」

  三天……就只剩下三天……

  「泫熒……」

  當異於洑泉的低沉喚聲揚起,我抬頭望向不知何時站在前方的溟流,伸手抹去臉上淚水,漾著極其虛偽的笑容,「熬了那麼久,終於盼到黰熐公主這位置,你也替我感到高興吧!」每說一字,他的臉色便跟著陰沉一分。

  「有誰想過,我這宮孽不單能成為黰熐公主,還能嫁至寐國為妃?」

  我知道,我現在的行為,無疑是在溟流心頭狠狠劃上一刀,可我就是要讓他嘗到相似的疼,永遠記得自己的無能為力,更甚至,我要讓他恨我、恨洑流,以及隱在後方操弄一切的那位。

  不同於我的虛偽歡笑,溟流只是靜靜看著我。

  許久,他那令我摸不透他此刻想法的聲音悠悠傳來,「妳真想嫁到寐國?」

  我輕輕的笑著,笑的猖狂、笑的無奈,「這問題的答案,其實不重要。」是了,我個人的意願為何,根本不具意義,決策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溟流,就算三日後,我拒絕,他們一樣可以將我架上和親的輦轎。

  詢問,不過是想讓這樁和親建立在心甘情願的假象上。

  後來,溟流對我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們心裡都明白,他改變不了這既定的未來,有權改變的人,不會為我這宮孽興起干戈。

    ***  ***  ***

  那天開始,我享受到以往不曾擁有的尊華。

  每日餐飲,皆是父皇和洑泉令人精心料理,說是擁有調身養顏之效的佳餚、藥膳,終年伴我的舊白衣裳,也換成京城最好繡莊所製成的羅織錦緞,不單如此,我的居所,駐進大量宮人,就連綰髮服儀,都有宮娥專奉,就像是名真正的公主般,高貴、優雅又極其奢侈。

  但我知道,這不過是種憐憫,以我三日榮華,換得一場對玄冥有利無害的婚姻,值得的。

  自我換上作為今晚御宴穿著的那襲華服,我便已認命的準備接受命運,在宴上成為黰熐公主,然後嫁至寐國,但,溟流策動的暗殺,不僅是無濟於事,更有可能因此賠上自己。

  在洑泉與禁軍的團團圍殺下,再怎厲害的刺客也會感到不支,步步趨近弱勢,可洑泉彷彿不急著拿下刺客,像逗弄耗子般,指揮禁軍時而險攻、時而監守,既不鬆手,又不捕捉。

  纏鬥至此,急於脫困的刺客略微分神,洑泉便抓準這破綻,紮紮實實刺了他一劍,豔染衣裳的血紅,沿著衣擺滴落,紅得驚心動魄,那人卻連吭都不吭一聲,直接舉掌擊向洑泉,藉此換來閃躲空繫。

  洑泉到底對溟流說了些什麼,才會逼得他出此下策,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這刺客,絕對不能敗在這裡,否則,溟流怎麼也脫離不了這灘渾水!思緒至此,我連忙撿起散落在旁的瓷盤,狠狠砸下。

  突如其來的清脆聲響,擾得原先專注在這局刺殺上頭的人,略微一愣,而那刺客也不含糊,當下捉準良機躍身欲離,無奈洑泉早已回神,眨眼之間,刺客再添一傷,同時也狼狽跌進我所藏身的紗幔之中。

  或許是沒料到隱身在此的人是我,猛然起身,準備撂人為俘的刺客倏然一頓。

  擒我,尚有逃脫機會,但遲遲未動,莫非是受溟流所制?即使隔遮紗幔,仍是能看見眾人逐漸逼近的身影,事情至此,我顧不得那人作何打算,立刻舉步來至他身前,牽起他持劍的右手,架於自己頸上,接著,縱聲驚呼,「別殺我!」

  那刺客確實聰明,眨眼間,已由被動轉為主動,箝著我徐緩步出紗幔,「再過來,我就殺了她!」為增求說服力,他將架於我頸上的利劍往內微縮,劍鋒劃破皮肉的痛,疼得我眼眶泛淚。

  「泫熒!」

  「皇兄……」說來,這眼淚來得真是時候,若非如此,現下的我怎能表現出性命不保的無助感?

  「放開黰熐公主,饒你一死。」

  但我身後那人,不知是戲癮發作,還是為求逼真,洑泉語音方歇,他手中利劍當下再縮幾分,這次的疼比方才更為強烈,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鮮血延著脖子流下的溼熱感。「讓開!」

  「全部退下。」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始終坐在主位旁觀的父皇終於開口。

  看著禁軍放鬆對刺客的包圍,我的心裡沒有欣喜,反而是覺得悲哀,曾幾何時,我有如此不凡的身價?如果,我在這讓刺客割斷自己咽喉,或是毀去容顏,失去價值和親的我,還有人會在意嗎?

  不管我再怎麼想知曉答案,現實卻不允許,因為我的價值,建立在這之上。

  我隨著刺客的步伐,徐緩的往外頭移動,每一步都是如此謹慎,我跌不得、他鬆不得,此刻的我們,繫著相同的鎖鏈。

  就在我們踏出室外,不知何時埋伏在此的溟流倏然出手,將注意力全數放在洑泉身上的他,立即被掌勁擊飛,當他那口鮮血自後方染紅我肩頸時,那把利劍亦再度於我頸上輕劃一劍,乍看猶如是場意外,但我知道,一切都是蓄意而為。

  溟流那看似充滿內勁的一掌,掩不了他近身時的低語,「快走!」

  於是,為了拖住洑泉,為了護住溟流,也為了讓一切自然無疑,這劍,我必受不可。

  「熒妹!」果不期然,在我痛苦的摀住咽喉往前傾倒時,洑泉便放棄對刺客的追捕,伸手將我擁入懷裡,極其緊張的為我觀視傷勢,「來人,傳太醫!」

  呵,是了,即使我沒有破相,一個啞了的公主,還是無法嫁至寐國的……我伸手輕抓洑泉衣襟,以著虛弱的嗓音低語,「皇兄……好疼……」其實,那廝在我頸上不過淺淺一劃,雖然疼痛,但絕不如我所表現的誇張。
 
  這是一種幼稚且愚昧的報復,但我,就是想讓他們稍稍傷神。

  後來,哪些人去追捕刺客,哪些人趕來護駕,我一無所知。

  唯一記得的,是洑泉在不耐太醫遲遲未至,索性帶著我向父皇請退時,他們間交會的眼神,那樣深沉,那般嘲諷。

  清清楚楚的提醒我,是他們煽動溟流弒君殺父,也是他們默許溟流放走刺客。

  玄冥國內,任何風吹草動皆在他們掌握之下,就連我那可笑的演出,溟流藉機為刺客突圍的舉動,終究逃不過他們眼睛。

  這份弒君謀反的罪名,再也和我們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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