洑泉前腳剛走,聖旨便已到降臨澐珛宮。

  黰熐公主護駕有功,追封「定國黰熐公主」。

  不到一天的光景,我已由默默無聞的黰熐公主,轉為品階最高的定國公主,接著,我獲得賜婚,成為寐國既定的王妃。

  昨日那些心裡還帶著幾分不甘的宮人,今日個個神情欣喜,不知情的人看了,真要以為他們陪著我渡過多少寒暑,才盼得主子出頭之日。

  然而,在我遣退宮人,踏入寢宮的瞬間,便聽見屏風後,有人以帶著幾分譏諷的語氣輕語,「好個護駕有功的黰熐公主。」是了,在內殿目睹一切經過的人都清楚,刺客不過是挾我為質,怎會一個轉眼,就變成我奮不顧身的擋下刺客暗殺?

  「為了讓妳順利嫁至寐國,他們居然連這種手段都使得出來。」搖著紙扇自屏風後從容走出的男人著實叫我感到驚訝,因為他不單有張偏向女性的陰柔面容,還有一雙透著邪妄與冰冷的眼眸,兩種不搭的氣質,竟在他身上融為一體。

  然而,那人似乎對我盯著他直瞧的失禮表現不以為意,僅是揚著一抹謔笑,「這是我們第二次碰面了,公主。」

  儘管現下的他,一襲帶著淺淡墨藍的衣袍,以玄黑冠、翠簪束綁長髮,可在這看似拘謹的表象下,透著一股無法忽視的狂放不羈,「是他讓你來的?」我指的人是誰,我相信他心裡有數,他的來歷,我也心裡明白。

  若非他那嗓音太過讓人印象深刻,我怎認得出卸下顏繪後的他?又如何允許一名陌生男子出現在我寢宮而不呼救?

  「是,也不是。」在我疑惑的目光中,那人闔起紙扇,朝著我拱手,「傷及公主,實非得以,請公主見諒。」接著他目光一沉,手中紙扇已然張開,此刻正穩穩置於我咽喉前,「公主可曾想過,有人盼著以妳換取寐國友好,自然也有人巴不得妳死。」

  如果說,先前刺殺父皇是溟流的意思,那麼,同一名刺客找上我,還是因為溟流嗎?

  或許是看穿我的想法,那人微微搖頭,「錯了,想殺妳的人,不是『凜王』。」他以扇緣輕輕劃過我咽喉,「如果黰熐公主在出嫁前無故薨死,寐國人會怎麼想?」

  「或許,有人會認為玄冥國主刻意戲弄寐國國主,才弄個身弱多病的公主和親。」他頓了一下,刻意壓低嗓音低笑,「或者,開始有人謠傳,黰熐公主與凜王有所私情而不願出嫁,以死明志。」

  每說一字,他那紙扇就輕輕劃過我咽喉一次,「不管結果如何,寐國和玄冥國都避不過國威受損啊!」

  「最後,關係交惡又互有猜忌的兩國,會變成怎樣呢?」

  還能如何?除非寐國國主傻了,否則他不會放著到口的肥肉不吃。「這就是你的目的?恐怕你要失望了。」

  「黰熐公主並非非我不可。」我不知道,對於一個膽敢行刺國主的男人,這些話能起多少作用,也許,在他心裡,殺一個是一個,但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是拖延時間,讓他覺得,殺我並沒有好處。

  殊知,他聽聞後只是一陣低笑,「公主多慮了,要我有意取妳性命,妳早是死人一名。」語末,他收回折扇,彷彿方才不過是場幻覺般輕笑,「既然決意和親,想殺妳的,絕對不是自家人,但,對一心想掀干戈的人來說,妳太過礙事。」

  「公主的安危很是令人擔憂啊!」倏地,他欺身附於我耳際低語,「妳能活到現在,全是仰賴凜王暗中保護。」

  「所以,我必需離開。」我往後退一步,拉開與他間的距離。「而你,也得跟著我一起前往寐國。」

  將我這行為看在眼裡的他,倒也不怕我出聲呼喊,他就這樣任著我退開,手裡紙扇開闔的同時,眼底亦染上幾分戲謔,「哦?」

  儘管他的態度與玩笑無異,儘管他噙著一抹淡笑,但怎麼也掩不了那股濃郁殺意,不論是方才,或是現在,他的心裡,想的都是怎麼殺我,這,就是溟流花費多年紮下的勢力,對他忠貞不貳的死士……

  「你以為洑泉當時為何不拿下你,事後為何又不發通緝榜?」看著那人收斂笑容,神色轉為陰鬱,我便知道,我已踩中他的痛處。「因為你和我一樣,已經成為他們用來牽制溟流的籌碼,如此一來,你還能留下嗎?」

  是了,從他宴上行刺的那刻開始,玄冥,就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你現在有三條路能走,一條是投靠洑泉,幫著他對付溟流,一條是維持現狀,讓人利用你對付溟流,最後一條,利用我,前往寐國,在那為溟流設置新的暗樁。」

  他臉色幾番變化後,再恢復成原先的一派悠閒,「不愧是皇家兒女,就連失寵許久的皇女,都是這般狡猾奸詐。」

  「是你先壞了刺客的規矩,怨不得我。」看著他那冰冷的眼神,我知道,這名武功高強的刺客已讓我徹底得罪,我撩起長髮,露出脖頸,「要都不想選,就別拿溟流當藉口,殺我,不難。」

  其實,我很清楚,他還有另一條路能走,那就是殺了我,拋下溟流,徹底的遠走他鄉,將一切嫁禍給寐國主戰派,但,只要他做了這件事,等待著他的,就只有被洑泉暗部與寐國追緝,甚至,連溟流都可能反過來殺他。

  他就這樣盯了我許久,最後,他以那柄繪有竹蘭墨畫的扇子遮住自己大半容顏,「妳也好,洑泉也罷,你們皇家,就這麼喜歡強人所難嗎?」

  「那也得你願意配合才行。」我閉上眼睛,藉以逃避他那遠比方才更加冰冷的目光。

  他厭惡我、輕蔑我是應該的,他為溟流豁命行刺,而溟流則是為了我才做此決定,可我卻扣著他對溟流的忠誠,逼他與我同行……

  「我替凜王感到不值。」當我因為他這句話而睜眼,恰好見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可他卻依舊記得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安靜迅速的關上房門。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我才氣力盡失的癱坐在地,任著冷汗浸濕衣裳。

  表面上,是我佔盡優勢,逼得他即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妥協,但實際上,我不過是險中求勝罷了,由頭至尾,這場勝利並不屬於我。

  它,屬於溟流。

  是對溟流的忠誠,讓他願意放下一切成見,跟著我離鄉背井,而我,不過是個抓著他們弱點,作為談判籌碼的小人,也只有面對那樣露骨的殺意,才能令我真正醒悟。

  我,並不想死。

  所以,我須要一名擁有高強武藝又信得過的人做為護衛,否則,我怕是在半途就叫有意挑動兩國戰事的人刺殺身亡了。

    ***  ***  ***

  夜裡,我睡的極不安穩。

  即使閉上眼,也能感覺到,在靠近後園的窗櫺外,有什麼東西隱在黑暗中窺視我,但只要我起身,拿著燭台來到窗前,那種令人感到窒悶的感覺便蕩然無存,當我躺回床舖,那種感覺便會再度出現,就算放下帳簾亦是如此。

  好不容易入睡,卻夢見洑泉,以及身亡已久的「銳王」。

  尚未成為太子的洑泉和記憶裡的模樣相同,依舊穿著那襲繡有銀雲圖騰的淺藍長袍、戴著白玉冠,一派的風雅從容,即使站在人群之中,他依然顯眼。

  他揚著笑容,抱著年幼而不知所措的我在人群裡穿梭,陪著我挑選攤販上的風車、瓷偶,偶爾帶著我到茶樓歇腳,當我們回到人群川流的長街,提著所有物品的他,不時遞給我一塊甜糕、一顆蜜棗。

  在我開心吃著他買給我的糖葫蘆時,我聽見他那幾乎微不可聞的自語,「泫熒,無論我未來做了什麼,我希望妳能原諒皇兄。」

  原諒什麼?就在我想開口詢問時,周遭景色驀然轉黑,原本抱著我的洑泉亦消失無蹤。

  待我看清此處是哪時,銳王的喚聲自黑暗裡悠悠傳至,「泫熒。」隨著喚聲,他的身影自暗處逐漸步出,「過來。」

  看著銳王原本和善的神情,倏地變為猙獰,我轉身就想跑,但步伐才剛邁出,頭髮已遭他一把糾住,硬生將我拖至他身前。「妳想去哪呢?」說話同時,銳王附於我頸部輕嗅,「妳不過是廢妃生的野種,也敢違抗我?」

  接著,銳王又說些什麼,做過何事,我全都記不得了,只知道,眼前景象糊成一團,讓我再也分不出什麼是什麼,只是睜著雙眼呆呆看著上空,直到衣物撕裂的聲響傳至耳際,透著冰寒的空氣接觸肌膚,我才發狂似的掙扎,「不!」

  「賤女!」銳王接連數記掌摑,將我煽得頭昏眼花,再也無力反抗。

  當銳王一臉猙獰的壓下時,我就這麼自夢裡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再無睡意的我,起身來到銅鏡前,取出被我藏在其他漆盒下的小木盒。

  木盒裡,裝著一個小布包,包裹裡,則藏著夢裡見過的風車、玩偶,以及用白玉盒子裝著的薄色胭脂。

  「皇兄……」伸手拿起瓷偶的我,再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對洑泉的轉變而感慨,還是對現況感到可笑。

  在許久以前,我尚年幼,洑泉還不是太子時,他也曾對我好過,就像溟流對我般的寵溺,但不知何時,他變了,不再探望我,不再理會我,甚至像對待髒物似的,令人將我攆出他視線,於是,我也忘了。

  忘了那名曾待我溫潤如暖泉的兄長,將他後來的冷漠深刻腦海。

  一切都是無法否認的真實,就好比後來夜訪澐珛宮的銳王,逃不去、忘不了,只能將它藏在心裡最深處。

  直到第二天,銳王暴薨的消息,鬧得整個宮裡沸沸騰騰,我才敢踏出房門。

  沒有人知道,當一身皓白的銳王妃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時,身軀微微顫抖的我,內心何等狂喜,他死了,那披著人皮的禽獸真的死了。

  回憶至此,我將東西收回盒裡,便披著薄衣、帶著木盒往後園走。

  洑泉已變、銳王驟死,我又即將遠嫁寐國,這些東西,沒必要帶在身上,就這麼把它埋在後園,掩去一切塵事也不錯。

  「妳也沉醉於今晚的月色,無法成眠嗎?」當我來到後園,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提著酒壺,倚臥在假山上獨酌的洑泉,而順著他的方向望去,我終於明白,今夜那彷彿遭人監視的感覺由何而來,頓時,怒氣佔據滿心。

  「太子真好雅致。」不等洑泉做出反應,我滿是嘲諷的再度開口,「居然放著暖玉溫鄉不顧,跑到這清冷地方獨飲,不怕傳出弱水三千,獨取一瓢的荒謬傳聞嗎?」

  如此明顯的暗諷,洑泉沒道理不懂,但他僅是望著我,一杯接著一杯喝。

  見他並不理會我的挑釁,我轉身便朝原路前進,反正我原意就只想將木盒埋在後園,他在這,我反而不方便做些什麼,就在我剛踏出步伐,他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已由後方傳來,「泫熒,妳手裡拿的是什麼,能借為兄一觀嗎?」

  不過眨眼,我手中木盒已然易主。

  然而,在洑泉看清盒內物品時,他先是一愣,接著將木盒交還給我,舉步走回原位,當我以為,他不會再攔阻我離去,他意外的開口輕語,這次的嗓音裡,帶著些許懷念,「沒想到,那些東西,妳一直都留著。」

  呵,別說是他不曾想過,就連我自己都忘了,我們曾經有過如此和睦的時光。猶疑片刻,我來到洑泉面前,「太子,告訴我……」看著他那透著無奈的雙眼,我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我只是輕嘆,「只怨身在帝王家……」

  「說的沒錯,妳我同在帝王家。」說話同時,洑泉拿起擺放一旁的瓷杯,斟滿醇酒後,遞到我面前,「喝吧!醉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或許,是洑泉鮮少表現出如此無奈的緣故,也或許,是他眼底的憐憫所致,我沒有拒絕他的要求,在接過瓷杯後,一飲而盡。

  那酒就像是甫採下的桂花,散發著平淡卻高雅的香味,入口時卻又有著不同於氣味的甘甜,待嚥下後,餘留在口中的,竟是濃濃苦澀,這樣的味道,有些醉人,有些深沉,以及更多的難受,就像是要挖開人埋藏心底的疼痛。

  我們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無語。

  「熒妹,妳不能再喝了。」直到洑泉奪手我手裡的酒杯,我才發覺自己有些頭暈燥熱,目光有些矇矓不清。

  「不是你讓我醉的嗎?」我先是不解的看他一眼,接著像是想通什麼的點頭,「是了,女兒家不該醉倒在外,尤其是黰熐公主,我這就回房。」就在我笑著起身時,意外踩著散落在周遭的空瓶,重重摔回原本位置,意外的是,我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反而覺得有些溫暖,抬頭觀看,原是洑泉擋在我下頭,為我避去傷疼。

  「有傷著哪裡嗎?」

  我想,我定是醉得厲害,否則怎會覺得洑泉眼裡有著真切關懷?這麼一想,我也就懶得起身,就這樣直接賴在他懷裡低語,「呵,太子是怕傷著新娘,對寐王難以交代嗎?」

  洑泉並未回答,他僅是輕輕挪了挪位置,好讓我們兩人能在石岩上躺得舒服,然後像是在想些什麼的凝視遠方,那樣的動作很美,搭著他內斂的氣質,與無意間流露的憂愁,就像是幅畫,令我忍不住伸手觸碰。

  「泫熒,妳醉了。」就在我指尖剛碰著洑泉下顎,帶著阻攔意味的話語已自上頭傳來。

  呵,是醉了,否則,怎會覺得坐在朦朧月色下,任得髮絲隨風輕舞的他很美?不得不承認,我心裡有些不甘,有些嫉妒,「如果我現在出聲喚來宮人,掀起新的醜聞,能不能將你扯下太子這位置?」

  「那麼,除了妳,澐珛宮內將無活人。」洑泉語氣平淡的彷彿是在談論杯內佳釀,但內容卻是不容許人當作戲言的認真。

  那瞬間,順著指尖流進我心窩的沁骨寒意,惹得我一陣微顫,讓我不由得懷疑,在洑泉那張好看的皮囊下,流的究竟是殷紅溫血,還是凜冽冷泉?

  一個人的血,到底能夠冷到什麼程度?這樣的洑泉,還算是人嗎?思緒流轉間,我宛如想確認洑泉到底是冷是溫,手指延著他下顎往上撫觸,不同於女子肌膚的細緻柔軟,指腹傳來的感覺如玉溫潤,叫人有些嫉妒與捨不得放手。

  「妳醉了。」

  當洑泉第二次這麼告訴我時,我有些迷惑,到底,冷的是我,還是洑泉?不住吹襲的夜風,凍得讓我原本有些昏脹的頭腦逐漸清醒,我收回雙手,側過身子,將自己偎向那不知是人暖或是裘暖的地方,「我真希望自己醉得徹底……」沉默片刻,我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疑問,「是你出的主意?」

  「是。」洑泉承認的相當乾脆,一點猶豫或隱瞞的意思都不曾有過。

  「溟流……遭軟禁了嗎?」

  洑泉似乎沒料到我會在此時提起溟流,他先是一頓,接著才開口回答,「是。」嗓音依舊是清潤如水,神態一樣是那般雲淡風輕,半絲動搖都尋不得。

  雖心理早已有所準備,但聽聞他親口承認時,心頭仍是不免糾緊了下,有些酸疼、有些苦痛,以及更多的瞭解與釋懷。

  在這廣大宮裡,哪個人不是費盡心思的勾鬥著?

  洑泉保護六妹的心,我懂,因為他們出自同一母妃,鐵錚錚的血緣情深,所以他捨不得將六妹往虎口送,其他皇女身後,何嘗沒有其他勢力支撐?宗族、望族、士族,糾結成一張牽制彼此的網,輕動一方,皆可能替未來重下隱憂。

  這個道理,洑泉比我還要清楚,所以,他不會在自身羽翼尚未豐厚前,給自己樹下敵人,除非,他有絕對自信,可以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抹去一方勢力。

  但他不能,即卻是能,也得顧著身為國主的父皇。

  洑泉或許受盡榮華、掌有權勢,但他心底比誰都清楚,這些,全是父皇給的,任憑他再有才識、再有膽量,終究是名太子,哪怕他手裡已有足夠力量扳倒各家,也得惦著,自己是否擁有壓制皇權的硬底。

  他,佇立於皇嗣頂峰,看似自由,但也最為無奈。

  或許是我太久沒說話的緣故,洑泉微不可聞的嘆息,悠悠揚起,為這清冷夜裡增添一絲寂寥,「妳恨我?」

  我無法回應洑泉的問題,說恨,卻又理解這一切的源頭來自何處,說不恨,則顯得太過矯情與謊言。

  沉寂片刻,我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幼時,他也曾這麼抱著我在樹蔭下淺眠,「皇兄,能看在兒時情份上,為我一曲餞別嗎?」我不知道自己哪來勇氣作出這等要求,僅知道,此時的我,宛如當年的窩在洑泉身上,一面利用他來替我保暖,一面藉由這樣的距離來緬懷過往。

  哪怕我曾經遺忘,可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回憶一旦挖出,也不得不承認,在那層層塵埃下,始終有個泫熒仰慕著這溫潤如暖泉的兄長,但我更加明白,過去的事就只能過去,再怎麼追憶都是徒勞。

  或許是看透我的想法,不一會兒,洑泉吟唱的嗓音在夜色中徐徐化開。

  令人意外的是,洑泉歌聲極為清澈溫潤,就像青山綠林裡潺流的小溪,那樣的自然悅耳、不染凡塵,又猶如朦朧月色的飄渺,似近又忽遠,讓人不知身在何處。

  「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在洑泉唱出這麼一段時,他驀然停下吟唱,垂首對著我低語,「保重。」

  初時,我還不明白,洑泉說這話的涵意,直到他為我拭去淚水,我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哭泣的理由是什麼,我不知道,也無意去將它弄清楚,我只知道,這路,是自個選的,無論將來會變得如何,我皆沒有退路。我拉開洑泉的手,自位置起身,朝著他一揖,「望太子日後,不忘承諾。」

  這一刻開始,世上再無幼時相偎的洑泉、泫熒。

  有的,僅是即將遠嫁寐國的王妃,以及玄冥國太子,再無其他。



後記:

  文內的“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出自於王維所著【渭城曲】。

  原詩為“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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