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CP為 石切丸X女審神者 ,請不吃此配對的人右上按叉。

  本篇含帶前面數篇設定,如果有興趣,可以試著去排時間線跟劇情交叉,你會發現,我挖了好大的坑。

  審神者黑化,有。

  黑暗向,有。

  堅信各家刀劍有屬於自己的性情和發展,不接受其他人帶著自家設定上門理論。




  第一見到她時,是在一個滿月猶如染作鮮紅的夜晚。

  遠道而來的客人,映著夜空的緋月,踏進他的領域。

  幾乎是在她踏上神社的那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和一般選在白天到訪的參拜者不同,也和夜裡襲來的魔物不同,沒有敵意,沒有敬意,甚至,沒有半絲的畏懼。「看樣子,您不是參拜者呢!」

  他有些無法理解。

  在她眼裡,他找不到任何信仰,也找不到任何惡意,她就只是存在於那裡,他的眼前,一個沒有信仰的人,來找他做什麼?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解答。

  她將懷裡抱著的東西雙手捧到他面前,用著聽起來平靜,但又像是薄冰般,隨時會被擠壓破碎的嗓音,輕聲詢問,「聽說,你擁有治療的神力,能幫我醫好他嗎?」

  那瞬間,他明白,為什麼對他毫無信仰的她,會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種類似病急亂投醫的行為,或者該說,她自己心裡清楚結果,但卻想賭一回奇蹟,所以,找上身為相同存在的他。

  他看著維持相同姿勢的她,看著她沒有期待,甚至沒有焦慮和害怕的雙眼,他知道,她表面上不願意放棄,心裡早已承認這個結果,來這,不過是一種垂死的掙扎,她自己也明白,這趟不過徒勞。

  對一個已經瞭解真相,並且接受現實的人而言,不需要過多的言語。「我所擁有的能力,僅是治療,已死之人,並不在我的能力範圍裡,更何況,是非人之物。」

  她懷裡抱著的,不是嬰孩,而是一把刀。

  一把光憑刀鞘的外觀色澤,就能知曉,它曾經被人細心呵護的刀。

   聽見他的話語,長久支撐著她的力氣,彷彿被人抽離一般,她就這樣癱跪在地,饒是如此,她也沒有崩潰哭喊,或是說出什麼詛咒上蒼、責罵他無能的話語,她只 是緊緊抱著那把刀,用著連他也覺得不忍的神情,將臉頰貼在刀鞘上頭,「一旦毀壞了,就是結束……這樣的事,我知道的。」

  他看過各式各樣的人。

  有心願以償,與家人抱作一團,喜極而泣的人,也有拒絕接受現實,編織出新的美夢,持續流浪尋求協助的人,也有大哭大鬧,最終無力接受現實的人。

  這些人裡,偶爾會出現像她一樣的人。

  追尋奇蹟的同時,心裡已經知曉結果,也作好迎接結局到來的準備,清醒的令人感到可悲,就是最後的垂死掙扎也顯得如此冰冷。

  這裡,便是終點。

  他們不需要任何安慰,他們需要的,只是時間,深知這點的他,沒有說什麼節哀順變,或是什麼天意天命,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看著她握緊刀鞘的指節因施力而泛白,看著她表面平靜,卻用著幾乎是想將刀揉入體內的力道擁抱著那把刀。

  他知道,這裡沒有他能做的事,他只能給她獨處的時間,他卻沒有挪動腳步,依舊站在原地,看著連眼淚都不曾流下的她。

  也許,她曾經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哭過,所以,再也流不出眼淚,也可能,從一開始,她就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無法流淚,不管如何,她接受了失去的命運。

  就像他所想的一樣。

  接受現實的人類,往往強大無比,也許不是現在,但,終有一天,她會跨過那道傷痛,繼續前進……他剛這麼想著,她已自地上爬起。

  彷彿被緋紅的圓月所吸引,她就這樣癡癡的看著它,看著在夜空中飄舞的紅櫻。

  她只是需要時間罷了。

  儘管,他這麼告訴自己,仍是無法遏止的自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不祥,宛如是要印證他的預感一樣,她的聲音徐緩揚起,就像是霜月中的飛雪,冷冷刺骨。

  她說,「失去,只是因為自身的無能……」


  她的語調很輕很輕,就像是飄在空中的棉絮,幾乎察覺不出重量,他卻自裡頭硬生嗅出一絲危險,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彷彿有什麼災厄破土而出。

  不是萌芽的新生,而是形態完整的破滅,就像是紮根一般,覆蓋整個大地,展露它最真實的姿態。

  偶爾,會有些人,因為太過冷靜壓抑而化身成鬼。

  經驗告訴他,她離鬼道僅有一步。

  踏入鬼道的人,最終只會有一個下場。

  為她好,必須在她徹底化身成鬼前,讓她以人的身份死去。他如此想著,就連握在手中的御神刀本體,也在不知不覺間,讓他以姆指推開鐔,處於隨時都能出鞘斬殺的狀態。

  她的轉變,他的想法,櫻花察覺到了,不住騷動著。

  自枝椏飄落的櫻花,和著風,滿天飛舞,襯著殷紅圓月,逢魔之夜。

  他無法拯救人的心,只能將鬼斬殺……他比誰都要清楚這點,卻遲遲沒有動作,最後,甚至任由她帶著那把碎刀離去。

  他錯失斬殺她的機會。

  錯失讓她保留人類尊嚴的最後機會。

  他見過人們為了爭奪一把刀拼個你死我活,也見過人們為了得到名刀而做出各種行為,唯獨不曾見過,有人為了一把刀而踏進鬼道。

  那樣的感情太過深沉濃烈,幾近瘋狂。

  興許,是這樣的緣故,身為御神刀的他,始終沒能對她下手,只能由著她離去……望著空無一人的前方,他將鐔推回原位,無聲歎息。

  自古以來,愛上異類的人類,從來沒有好下場。

  至於她,最後會化身成鬼,或是有什麼不一樣的際遇?這個問題只在他心裡盤踞了一下子,便讓他拋之腦後,無論她最後做出怎樣的事,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他是如此認為。

  數年後,那個一度讓他以為會墮入鬼道的女人,再度出現在他面前。

  幾乎是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就認出她來了,與他想像的不同,她沒有變成鬼,仍舊是個人類,當他為這份堅強感到咋舌時,猛地發覺,與她前回孤身前來的情況不同,這回,她的身邊多了兩個人,或者該說,多了兩名同他一樣的付喪神。

  金與黑,搶眼而對比。

  和他對她的印象深刻不同,她像是不認得他,或是早已將那段往事遺忘般的,朝他伸出手,「跟我走吧!御神刀,比起這裡,有更加需要你發揮力量的地方。」

  那瞬間,他明白,災厄依然存在,只是維持著人的模樣。

  比起化身成鬼,她成了更加不祥的存在。

  當初的不忍,究竟滋長成什麼樣的災厄?

  也許是想要親眼確認,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鑄成大錯,他幾乎沒有猶豫,也沒有詢問她想讓他做些什麼,就隨著她一塊離開。

  與她同行的付喪神,稱她為審神者。

    ***    ***    ***

  以人類之姿,審判付喪神。

  以人類之姿,審視付喪神。

  在別人眼裡,興許會認為這是一種狂妄與傲慢,石切丸卻不以為然,不管他的身份有何改變,他始終記得,在付喪神之前,他另個身份是一把刀,哪怕,是被供奉在神社的御神刀,他最初的身份,仍舊是一把刀。

  正因為有所自覺,所以他明白,刀與人的關係,無法輕易劃分。

  人可以捨棄刀,刀卻無法捨棄主人。

  哪怕他已經成為無主的御神刀,也無法改變,付喪神之所以是付喪神,有著和人類密不可分的關係。

  或者該說,沒有人類,就不會有所謂的付喪神。

  為此,與付喪神共同生活,甚至遣派他們迎戰歷史修正者的她,從各方面的意義來看,確實無愧審神者這名號。

  只是,比起審神者的名稱,她所棲身的地方,和平的叫他難以相信。

  心懷黑暗之人,終將招惹黑暗,這是自古不變的定律,更何況,她並不是單純懷抱絕望,這樣的她,就算做出些什麼事來,也不會叫人感到訝異,偏偏,她沒有,非但沒有,她甚至讓她所擁有的付喪神們維護歷史的軌道。

  掌握這種力量,可以輕易逆轉既定的現實,斷刀的過往也可以一併消除,她卻沒有這麼做……

  這和付喪神的想法沒有關係,事實上,無論主人是好或壞,本體是刀劍的付喪神,始終有著身為刀劍時的秉性,一旦認其為主,哪怕主人十惡不赦,哪怕主人追求的是屍成遍野、血流成河,身為付喪神的他們,也會遵循主人意志,堅定的護衛在主人前方。

  這是他們的宿命。

  石切丸並未將她視為主人,來此,不過是想知道,自己當初的一時不忍,究竟造成怎樣的後果,但是,奉她為主的付喪神,也不曾受她命令作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再怎麼微不足道的私慾,也不曾成為命令他們行動的命令。

  她將審神者這個身份,完美的呈現。

  他曾經懷疑,這不過是場為了鬆懈他戒心的戲碼,畢竟,只要他承認她是主人,一切就成定局,然而,他觀察了許久,始終看不出破綻。

  後來,他在其他人閒聊的過程裡,聽見她因為蜂須賀重創而離開本丸的事。

  他幾乎是在聽見這件事的瞬間,轉頭看向坐在房間彼端的她,發覺他看向自己的審神者,先是一愣,旋即對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主人那時候超帥的,她一開口就直接單挑對方大將啊!」和泉守兼定的話語裡,滿是對主人的崇拜。

  當天也在現場的大俱利伽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你記錯了,她並沒有和敵方大將單挑。」彷彿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儼然是種拆台的大俱利伽羅思考了下當天的事,再度補充,「她倒是和對方作了個賭約。」

  「大俱利,你好囉嗦啊!」

  「我只是說出事實。」

  「那叫戲劇性潤飾,戲劇性你懂不懂?」

  「如果你指的是,被你打飛的脇差差點削掉她腦袋的這件事,確實很戲劇性。」

  「閉嘴,那是個意外!」

  「哦,原來主上回來時,頭髮斷了一部份是因為你的緣故啊!」宛如自地底深處傳來,飽帶殺意與怒氣的嗓音,成功打斷和泉守和大俱利的爭論,順著聲源望去,赫是笑容滿面,任誰都看得出他現在有火多大的長谷部。

  「不不不,長谷部,你先聽我說,我可以解釋的,真的,那只是個意外,等等,你先把刀放下,有話好說,有話……」

  「以死謝罪吧!」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逆鱗,長谷部的逆鱗,無疑是他們的審神者。

  看著不把和泉守做了,今日絕不罷休的長谷部,以及自知理虧,實在不好意思還手的和泉守,眾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自作自受。

  儘管中途發生了這些插曲,依舊無法澆熄刀劍們燃起的八卦之魂,你一言、我一語,硬是將當時事件還原了七至八成,短刀們對自家主人能在暴風圈中處之泰然的氣度,深感嚮往,那天沒能跟上的幾人則是意味深長的看向差點謀殺自家主人的和泉守。

  石切丸沒有加入他們的鬧騰,他只是在腦中,將方才得知的情報,拼湊成畫面。

  那是個與他想像截然不同的審神者。

  他以為,再次遇到相同的事,她會瘋狂,甚至是就此鬼化,沒想到,她熬過去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她抱著一把碎刀出現在他面前的事。

  明明是許久以前的事,現在想起,仍舊清晰的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他甚至可以想起,她當時是怎樣的神情,那份無法說出口的哀戚,是怎麼感染他,感染周遭的氣氛,就連她一度踏進鬼道的事,他也記得。

  到底是怎樣的心志,令她捱過那樣的煎熬,又是怎樣的理念,讓她扛過這次的變故?隨著心裡疑問,他的目光再度移到她身上。

  這回,她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專心一致與坐在她身側的蜂須賀交談。

  不同於對他的生疏客氣,她面對蜂須賀時的笑容,真誠而溫柔,就連蜂須賀伸手為她撥去滑落的髮絲時,她看待蜂須賀的眼神也……石切丸猛地一頓,他像是發覺什麼般,目光在她與蜂須賀間來回挪移。

  最後,他為自己的假設捏了把冷汗。

  如果……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她失去了那把打刀,她會變成什麼樣?這種假設性的問題,他不敢繼續深想。

  他將這份猜測與聯想,化作埋藏在心裡,絕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    ***    ***

  他們一起相處了幾年。

  這段時間裡,她從來不曾要求他做任何事,彷彿當初將他帶回來,只是為了給本丸增添擺設。

  然而,只要他們有活動,無論是賞花,還是品茶,她始終都會記得喊他一聲,就連冬季,幾個閒來沒事的傢伙打起雪仗,她也不忘將他找來湊熱鬧。

  原本是兩方對戰,不知怎的,最後竟然成了大混戰,等結束時,每個人的頭髮身上,全都沾滿雪花,就連身為審神者的她也不例外,然而,看起來同樣狼狽的她,瞧見他模樣時,先是一愣,旋即笑得樂不可支。

  她讓他覺得,自己是這個本丸的一份子。

  那只是個錯覺。

  無論外頭發生怎樣的事,不管戰事是否吃緊,她始終不曾讓他準備上陣,他們只是看似交情深厚,實則生疏的關係。

  有回,他們遇上意料之外的強敵。

  和泉守兼定、江雪左文字、太郎太刀,一個又一個屬於她的付喪神負傷而返。

  他看著她的臉色陰晴不定,看著她在日益艱難的情況下,陷入猶豫,遲遲無法作出決斷,饒是如此,她依然沒有向他尋求協助。

  那陣子,不管在哪,都能感覺到緊張的氣氛,就連向來最為活潑歡快的短刀們,交談時也懂得壓低音量,以不影響徹夜討論戰術的刀劍為前提,動作輕慢小心的送上茶水和飯糰,尚未出陣的人,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檢查裝備,作好隨時後援的準備。

  一片緊繃中,唯有他被排斥在外。

  她扶著輕傷的蜂須賀朝手入室前進時,他主動上前,可,他還來不及開口,她已對著他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這陣子沒法顧到你了。」

  他想說的,並不是這些……他試著表達他的善意,她在聽完後,只是搖頭,「別在意,這是我們的職責與工作。」說完,她匆忙的扶著蜂須賀朝手入室前進。

  她的話語,透著明顯的訊息。

  這是他們間的戰爭,和身為客人的他,毫無關係。

  起初,戰況有勝有負,但,當不知從哪冒出的第三勢力出現後,局勢逆轉了,不管是歷史修正者,還是維護歷史的他們,全都陷入膠著,面對這個彷彿有意殲滅兩方的神秘勢力,再一次迎回受創的眾人時,她彷彿豁出去一般,將本丸內完好而又高戰力的幾人召集起來,組織成隊。

  既然言語無法溝通。

  既然各種戰術都不管用,那麼,就用蠻力強行撕開缺口!

  到底考慮了多少事,擁有怎樣的信念,才能作出背水一戰的決定?他不知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同樣出自三條家的三日月宗近和鶴丸國永從他面前走過,看著比他年幼的螢丸笑嘻嘻的朝他揮手,跟打著哈欠的岩融一塊走向集合地點。

  剛從另個戰場趕回的蜻蛉切,也在來不及換下染血盔甲的情況下,再次受到徵召。

  最後,她在蜂須賀陪同下,出現在他們面前,她的出現,引起刀劍間的一陣騷動,原因無他,她原本烏黑的長髮已不復存。

  她像是沒有看見他們驚愕的神情,拿起酒壺,將酒盞一一倒上,再一一送至他們手裡。

  「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出陣。」同樣持著酒盞的她,對他們說,「我從來不曾如此懊悔,對於自己不是武者的這一件事……我,沒有和你們一塊上戰場殺敵的能耐,但是……」頓了頓,她將酒盞舉至前頭,宣誓般的開口,「這一戰,我將與你們同生共死,絕不獨活。」

  勝,她就同他們活命,敗,她將在本丸殉死。

  「主上!」

  她將他們震愕的神情收入眼底,一改方才嚴肅的神情,輕笑,「怎麼,不願意嗎?」說到這,她定定的看著他們,「我們是一體的,這種時候,就不要嫌棄我了,將就一下吧!」

  她的神態輕鬆,就連言語都像是在說笑般輕快,那份信念和堅持卻如此堅定,不容動搖。

  將隨著他們一塊殉死的言語,會給他們造成怎樣的影響,她比誰都要清楚,饒是如此,她依然沒有改變主意,她將酒盞內的酒一飲而盡,用著像是和他們一塊賞櫻時的輕鬆神情開口,「黃泉路上不想我作伴的話,就努力活下來,一把也不能少的回我身邊。」

  她追求的,不只是勝利。

  刀劍興許不會愛惜自己的性命,但,他們比誰都要重視主人的安危。

  這是出自審神者之口,最為強大,同時也最為可怕的戰前激勵,理應替主人擋去災厄的刀劍,反而成了主宰主人性命的存在,但凡有點自尊的刀劍,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何況是已然擁有神格的他們?

  這場仗,只能勝,不准敗!

  就在此刻,五虎退捧著一個漆盒來到他們面前,「那個……」面對他們的注視,五虎退顯得有些侷促,他張口像是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最後,只能心一橫,將漆盒遞到他們眼前。「主人給你們的。」

  漆盒內躺著六份束綁整齊的斷髮。

  陣前斷髮,同生宣言,彷彿還不足以說明審神者的決心,她甚至讓五虎退送來她的斷髮,這樣無聲而強烈的意志,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受到召集的三日月等人已各自拾起一份斷髮時,盒內還餘下一份斷髮,正當他們以目光打量在場的刀劍,猜測誰是第六人時,一道聲音響起。

  「不用猜了,這是屬於我的。」順著聲音看去,赫是原本站在審神者的蜂須賀,自漆盒那拿起最後一份斷髮的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加入代表著怎樣的意義,兀自轉身看向審神者,「我等必將勝利獻給吾主。」

  審神者並不是只想說些好聽話來激勵他們,而是真的選擇與他們同生共死,蜂須賀加入隊伍的那一瞬間,他們便明白了這個道理。

  如果他們輸了,損毀了,遠在本丸的她,也會隨之殉死。

  他們沒有問蜂須賀,審神者是怎麼說服他接受這樣的事,他們只是用著有些複雜的眼神,看向審神者。

  會贏!他們一定會贏!

  他們沒有輸的理由。

  離開之前,她就站在門口,像是平日送他們出門般,笑著揮手,「我等你們回來。」

  他們沒有看見,在門外送行的她,一直望著他們的身影,就連看不見他們的背影,她依然站在那裡。

  出陣者的身影剛從視線消失,她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她用著誰也看不出她現在想些什麼的神情,望著連塵煙都看不見的遠方,直到五虎退帶著幾分疑問的喚聲自門內響起,她才轉身往本丸內部走。「來了。」

  剛踏進門內,不知在這待了多久的他,徐緩開口,「向來只有刀劍為主人折毀,主人為刀殉死,可是前所未聞。」

  「是嗎?」她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荒謬,然而,對於自己的行為,她一點也不覺得後悔或是羞恥,她的決定,都是在經過嚴密考慮後才實行的,「沒辦法,我的心靈相當脆弱,經不起毀刀的打擊。」

  這個本丸裡,知道她曾經經歷碎刀的人有幾個,他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曾經碎刀,並一路走來的她自稱心靈脆弱,這話,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相信,「那把刀……妳試著尋回了,是吧?」

  他的話語,令她腳步猛然一頓。

  她轉身面向他的那一瞬間,石切丸彷彿看見那一晚,抱著碎刀出現在他面前的她,與現在的她身影重疊,同樣的無可奈何,同樣的清楚明白。

  「御神刀,有些事,你不該說出口。」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石切丸明白,那天的事,不單是他沒有忘記,就連她也沒有一天忘記,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懷抱那份情感與傷痛繼續活著,幾乎是在瞭解她語意的同時,他再度開口。「那麼,妳得到想要的結果了嗎?」

  面對他的詢問,她只是死死盯著他看,最後,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奈的輕笑,「怎麼可能?失去的東西,就是失去了。」

  無論使用什麼方法,重鑄也好,試著修護也好,得到的,也不過是相似的身影。

  有些事,不管她表現的再怎麼雲淡風輕,也抹滅不了既定的事實,以及曾經造成的傷痛,他看著這樣的她,低語,「所以,這次選擇同生共死?」

  「總是他們在前頭拼死拼活,我卻坐享其成,不覺得沒道理嗎?」

  「人啊!總該在適當時間,付出適當的代價。」

  那可不是適當而已……「那不過是妳的自我滿足。」

  出乎意料的,面對這種和指責沒有兩樣的話語,她非但沒有爭辯,也沒有惱羞成怒,而是相當乾脆大方的應下,「說的是呢!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她或許堅強,卻不到無動於衷的程度。

  理解這件事的他,毫無猶豫的轉身離去。

  「等等,你想做什麼?」

  對於她的詢問聲,他如此回覆,「做我該做的事。」

    ***    ***    ***

  以各方面來說,擔任突破部隊的幾人,可說是目前情況最好,同時也是戰力驚人的刀劍,然而,面對源源不絕的敵人,一邊得應付歷史修正者,一邊得提防第三勢力前來添亂的他們,最終也顯的有些力不從心。

  在本丸多數刀劍負傷的情況下,後援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不妙!真的不妙!」和三日月將彼此背後交給對方守護的鶴丸國永,嘴上的話語雖然聽起來輕鬆,早已濺滿鮮血的雪白外衣卻突顯出此刻情況有多艱難,「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要在這裡折刀了。」

  「哈哈,那可真是糟糕。」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審神者會用什麼方式剝我的皮。」說到這,鶴丸頓了一下,才用著有些不敢確定的語調開口詢問,「你說,我們最後去的地方,跟她去的地方一樣嗎?」

  如果,他們真的損壞了,殉死的她,能跟他們重逢嗎?

  「應該是見不到的吧!」回覆同時,三日月順手斬了名敵人,「雖說有形之物,遲早都會毀壞,但是,我並不想以此作為終結。」

  不單他們不想,蜂須賀應該也不願意就這麼和她分開。

  倏地,一把薙刀橫至他們眼前,氣勢萬千的橫掃一片敵人,隨之而來的,是岩融豪放磊落的笑聲,「說什麼喪氣話,我可是曾經和先前的主人與義經殿一同遭遇更加嚴峻的局勢,這點程度,算不上什麼!」

  說話同時,薙刀一掃,又是倒一片。

  看著精神抖擻,再打上三天三夜也不是問題的岩融,鶴丸不由得嘴角微抽,「有經驗的人,還真是不一樣啊!」

  他趁著岩融清掃周圍的同時,張望了下四周,發現,他們之中個頭最為嬌小,看起來特別需要保護的螢丸,此刻宛如在遊戲場般,盡情揮動刀刃,全然不負大太刀之名,「嘿嘿,認真的我,可是很厲害的喔!」

  「我們本丸裡,還有正常的刀劍嗎?」

  面對鶴丸這句不知是感慨,還是無奈的話語,三日月只是拉了他一把,並為他架住偷襲的刀刃,「真是熱血呢!我也該展現真本事了。」

  提起士氣的他們,再度和敵人衝撞,廝殺成一團。

  蜂須賀更是在蜻蛉切的掩護下,硬生撕開一道缺口,然而,面對這種只要再一步,就能斬殺敵方大將,結束這場拉距戰的情況,所有人意外的發現,不說前頭負責撕開缺口,製造機會的蜂須賀和蜻蛉切,本該搶在此時上前的其他人,全都被敵人纏住了。

  勝利近在眼前,卻無人得以伸手。

  一度被他們用蠻力衝撞出來的缺口,也在敵方大將發覺他們企圖後,由新的敵人補上,慢慢縮小。

  知曉一旦錯失這次機會,想再撕出缺口的難度會更加提升的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希望自他們身邊溜走,剎那間,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蒙罩在他們心頭。

  想回去。

  想回到他們的本丸,回到她的身邊……

  就在此時,一騎絕塵而來。

  意料之外的援兵,就這麼當著他們的面衝進戰圈,以馬匹將圍堵缺口的敵軍踩踏腳下,接著,鋒芒一閃,敵將授首。

  突如其來的變故,失去大將指揮的敵方陷入一片混亂。

  造成這個局面,逆轉情勢的他,一句廢話也沒說,再度策馬衝入敵陣。

  看著一出場就獨領風騷的石切丸,鶴丸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肘撞了撞三日月,「哇嗚,你們三條家的石切丸,是這麼狂暴帥氣的傢伙嗎?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不是挺好的嗎?」

  至少,他們看見了希望。

  當混戰歸於平靜,取得最後勝利,相互扶持回到本丸的他們,毫不意外的看見等在外頭的審神者,看著徹夜未眠的她,不知是誰發出笑聲,然後,說著每回歸返都會說的一句話,「我們回來了。」

  她並沒有說些激怒的話語,或是露出什麼神情來表達她的欣喜,只是一如他們般,用著早該聽膩的話來回應。「歡迎回來。」頓了頓,她將目光移到石切丸身上,「謝謝你,石切丸。」

  今日之前,她從來不曾呼喚他的名字,她總是喚他御神刀,直到今天……

  「這是我該做的。」他沒有拒絕她的呼喚,早在他決意介入這件事的那一瞬間,這樣的結果,便是他所期待的,他們,終於不再劃分彼此。

  人與刀,審神者與付喪神。

  這一刻,他們的關係正式確立。

  看著朝蜂須賀走去的她,石切丸終於明白,曾經被他視為不祥、視為災厄的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人類罷了。

  坦然面對自身黑暗的人類。

  而他,將成為堅守她身為人類底限的最後一道防線,在必要時刻來臨,揮下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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