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方面來說,蜜雪兒實在是個悲劇,好好一個大美人,硬是搞成這個模樣。
感謝燈貓的塗鴨。
哪怕被迫融入人類社會,依然不是每個怪物都親近人類。
獨來獨往的怪物很多,除了怪物,他們幾乎不想多看人類一眼,幸運的是,怪物通常都有張符合人類喜愛的好面容,他們的視若無睹,總會被人類腦補成高冷或孤傲。
明明不想和人類扯上關係卻莫名其妙收穫一票迷弟迷妹,這些怪物感到無比的困擾。
有的怪物被騷擾狠了,就把人壓著一頓痛揍,或是堵在角落威脅警告,結果,人類沒嚇跑,反而給他們貼上了新的標籤與設定。
霸道總裁。
霸道總裁什麼鬼喔!當他們忍不住在怪物圈裡大吐苦水,完全不能理解人類的腦子在想些什麼時,躲在手機螢幕後頭,完全不怕曝光身份的斯芬克斯,總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忍不住在他們貼文底頭按讚,順道補一句,沒錯,人類的腦子都亂七八糟!
斯芬克斯跟賽門同行的期間,學了些什麼我不知道,但他很好的將賽門拖我下水的習慣給學個徹底。
吐槽之餘,不忘@我。
那些被人類煩到受不了,幾乎準備要動手製造失蹤人口的怪物,一下子找到了發洩點,他們一個接一個@我,問我到底喜歡人類什麼?
我看了眼窩在沙發上一面搖尾,一面滑手機的斯芬克斯,在他的回覆底頭@了賽門。
賽門立刻回了個笑臉,驚得斯芬克斯自沙發躍起,還炸了毛。
上回賽門來訪,順道對亞里德指控我薄情寡義,多年知交卻不肯和他交換電子信箱和手機號碼,亞里德當下作主,把我全部的聯絡方式都給了賽門,不單如此,他還在我的手機裡,將賽門的電話號碼設定為特別顯示。
那天開始,賽門凡是貼文,十有八九會@我,驚得一票怪物在他的帖子底頭刷了整整一排表圖,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哇啊!
我理解怪物們的想法。
賽門那傢伙絕對是吃飽太閒,存心給我添麻煩,貼個風景照@我就算了,畢竟他在取景上頭頗有天份,就是一張落葉也能拍得詩情畫意,要送去攝影展參賽,絕對能拿下名次,但是,連美食照跟睡前都要@我,我覺得不能忍受。
我一般選擇無視,實在忍無可忍,就會回他一句,滾!
怪物們顯然對賽門的行為難以認同,每當我忍無可忍叫他滾,他們總會在我的回覆底頭刷上笑臉,直到賽門把他們全部@,回覆一句,我樂意。
人類總覺得,怪物對他們不是充滿愛情,就是充滿惡意。
就好比為王子犧牲奉獻的美人魚公主,不得不說,這個廣傳世界的淒美愛情故事傳到美人魚耳裡時,許多美人魚兩眼一翻,宛如死魚般隨著海流在深海裡飄流一整天。
殺傷力很大,遠比我們窩在人馬酒館看些奇幻電影時更嚴重。
其中一名美人魚回神後,對蜜雪兒如此抱怨,「有啥道理讓我們為了個不愛我們的人類變成啞巴,最後還得化成水泡?」
「難道,你們愛了就願意?」當年還年輕的蜜雪兒,如此反問,惹的美人魚白了她一眼。
「當然不!我們可以直接把他拖進海裡啊!」
說的真有道理,蜜雪兒完全無法反駁,直到她回來找我,和我分享這一段問答時,我也覺得美人魚的回答很正確。
怪物從來都是享樂主義。
就算真有怪物愛上人類,也不會為了人類做到這種地步,因為不值得,也沒必要。
怪物並沒有人類所期盼的愛情,哪怕新生代的怪物,因為長期與人類相處,對人類的想法與情感有著更深一層的理解,本質上依然不同。
能活著迎接下個世紀的怪物,從來都不是人類希望的姿態。
未必是善意,也未必是惡意。
純粹是漠不關心。
我們不在乎人類的科技如何飛躍突破。
不在乎他們為什麼發動戰爭,進行掠奪。
更不在意他們為什麼重蹈覆轍。
存活越是悠久的怪物,越是如此。
人類對我們而言,就像是生活在玻璃缸內的魚,毫無節制的在有限的空間內擴展侵略,恣意破壞生存的環境,吞噬彼此。
我等站在缸外,冷眼旁觀。
偶爾會出現像我一樣的傢伙,混跡內部,心情愉悅時,就看他們兩眼,毫無興趣時,棄置不顧,偶然興起,逗弄兩下,助長他們的野心與慾念,攪動一池混水,最後,愉悅而不帶罪惡的揚笑而去。
安德烈知曉這件事時,曾斥我們怪物太過傲慢。
那樣的話語,聽起來有點動聽,有點使人怦然心動,但卻不是因為激賞,或是憐愛,而是更加深沉的東西。
「傲慢?」我歡快的笑了出聲,「安德烈,你成功的取悅我了。」
安德烈彷彿還想說些什麼,我沒給他機會,我一步步朝他走去,每邁出一步,我的容貌便產生一點變化,儘管我知道,以人類的角度來看,我依然維持著近似人類卻遠勝人類的外貌,「真正傲慢的,難道不是你們人類嗎?」
歌頌自己的文明,讚歎自己的科技,自以為洞悉世間萬物,掌握一切真理。
自認強大,足以挑戰一切。
忘記自己的本質,拋棄對世界與自然應有的敬畏之心。
從冷兵器到熱兵器,甚至是現代,只需一個按鈕,就能造成屍橫遍野的慘劇,人類依然如此,就連膚色和國籍都能作為發動戰爭與歧視的理由,盡情壓迫同為人類的同胞,說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語。
這樣的人類,竟敢指著怪物說傲慢?
何等愚蠢?
何等可笑?
何等不知天高地厚!我站在安德烈面前時,他的神情早已訝異轉變為驚懼,再從驚懼轉變成崩潰,最後,他連站立,並且與我對視的勇氣也沒有。「誰給你的勇氣和自信,讓你對著怪物大放厥詞?」
「信仰?」
「文明?」
「還是科學?」
安德烈沒有出聲,也不曾抬頭看我,或者該說,他早已失去抬頭的勇氣,即使是人類信仰科學大過一切的現代,我仍是喚醒了安德烈意識深層的本能,恐懼。
那是我頭一回,也是唯一一次,在安德烈面前展示我最真實的面容與姿態,就連後來的亞里德也不曾知曉。
我任由他被本能支配,毫不憐惜,毫不在意。
直到我轉變回他熟悉的模樣,舉步往外走時,安德烈的嗓音才徐徐響起,「伊安,怪物真的沒有愛可言嗎?」
安德烈的詢問,成功令我腳步一頓。
不管我與人類相處多久,我始終無法摸透他們的想法與感受,就像現在,古老的怪物剛在他面前展露身姿,哪怕有所收斂,他依然無法承受,他想問的竟然是怪物懂不懂得愛?
我沒有回頭看安德烈,儘管我知道,現在的他,大概是一臉蒼白,渾身冷汗。
事實上,方才蓄意對他顯露真實姿態的我大可無視他的詢問,讓他更為深刻的理解,怪物與人類想像中的差距,但是,我仍是回覆了他的話語,真誠而不帶欺瞞。
「怪物的愛,不是人類所能承受的。」
離開房間時,我聽見安德烈充滿壓抑的低笑聲,久久不散。
*** *** ***
狄恩尚未走出陰影時,他曾將自己弄得極為憔悴。
見他成天頂著黑眼圈的安德烈心有不忍,轉而詢問我,是否能請那天為我歌唱的女妖前來,替狄恩歌唱一曲?
這個要求很新鮮。
哪怕安德烈從來不曾向我打聽蜜雪兒的身份或來歷,但親耳聆聽過塞壬歌聲的他,心裡應該有底,就算不敢肯定,也該有所猜測,饒是如此,他仍是希望我能找來蜜雪兒,讓她為狄恩唱首安眠曲。
我有些摸不透,安德烈到底是希望狄恩一覺好眠,還是希望他從此失去對聲樂的欣賞能力?
彷彿是看穿我的想法,安德烈不自在的乾咳一聲,婉轉的表達,希望女妖用最不影響人類的方式歌唱。
古希臘有英雄寧可讓人將自己綁在桅杆上,也想親耳聆聽塞壬的歌聲,眼前這人類卻希望蜜雪兒能用最不影響人類,簡單來說,就是完全無法發揮塞壬天賦的方式歌唱,我真不敢想像,蜜雪兒知道後,表情會有多精彩。
果不期然,蜜雪兒收到訊息後,完全已讀不回。
就在我覺得這事沒有轉圜餘地,準備告知安德烈,讓他另想法子時,蜜雪兒的訊息通知倏地跳出,回覆很有塞壬風格。
謹遵汝意,吾愛。
蜜雪兒幾乎是在同意的第二天下午,就出現在我家門前,上回寬緣帽被我嫌棄,這回,她改戴頭巾與面紗,以及一副大大的墨鏡,依然將臉遮得嚴嚴實實。
我很想問她,遮成這樣不悶不熱嗎?
轉念再想,如果我真這麼問了,下回再見到蜜雪兒,也許她會直接把臉埋在什麼陶罐裡,於是我明智的選擇沉默。
完全不知道安德烈計劃的狄恩,見到蜜雪兒時,猛地一愣,他剛張口想說些什麼,蜜雪兒快他一步。
塞壬削弱到近乎憋屈,但卻依然美妙的歌聲悠悠揚起。
我原本以為到狄恩入睡需要一點時間,沒想到,不過眨眼,狄恩就直接躺在地上,睡得不醒人事,就連陪在一旁的安德烈也是如此。
我搶在安德烈倒地前,將他接住,順手捏了捏他的臉,確認他是否真的陷入熟睡。
蜜雪兒唱完歌後,附在狄恩耳邊,輕柔徐緩又充滿魅惑的低語,「再敢讓我來為你唱安眠曲,我就讓你一輩子永睡不醒。」
即使深陷夢鄉,蜜雪兒的威脅,仍是讓狄恩顫抖了一下。
處理完狄恩,蜜雪兒轉身看我,「既然我都來了,何不讓我為您唱上幾首呢?吾愛。」
如果是平常時,我興許會讓蜜雪兒不用這麼麻煩,但想到她方才對狄恩的恐嚇,以及我是令她如此憋屈的原兇之一,我決定尊重女性,維持紳士風度,「請。」
蜜雪兒滿意的輕笑,唱到深夜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我很慶幸,在蜜雪兒開唱之前,先將安德烈和狄恩送到房間安置好,並將門縫嚴嚴實實的遮擋了起來,否則,蜜雪兒唱到深夜,他們這輩子大概也不用起床了。
第二天早上,狄恩一臉神清氣爽的出現在我面前。
對於自己昨天為什麼寄宿我家,睡前又發生些什麼事,狄恩完全沒有印象,他就這樣充滿疑問,又不知從何問起的吃完早餐,再被我送出門。
另個罪魁禍首的安德烈,睡得比狄恩更沉。
離開前,蜜雪兒特地繞到安德烈房間,又給他唱了一曲,唱完之後,蜜雪兒對著我輕笑,「如果不是知道你一定不會允許,我會在他胯間踩上一腳。」
蜜雪兒是認真的。
儘管我不知道,蜜雪兒的踩上一腳會是多大力道,與之相比,就算她讓安德烈睡上三天三夜,依然顯得寬厚仁慈。
睡得太久,顯得有些頭昏腦脹的安德烈,渾然沒有發覺,自己逃過一劫。
他向我致謝時,我遞給他一杯溫水,同時來到他身後,替他按摩後頸與太陽穴,「你知道,我不會拒絕你這種小要求。」
安德烈一征,低頭喝水時,才輕輕的回了我一聲,「嗯。」
興許是覺得欠了我人情,哪怕安德烈察覺,怪物間正在蘊釀著什麼,或是有什麼事正在發生,他也沒有對我提出詢問,就連某次,他站在講台上佈道,發覺台下不單坐著信徒,還有一票怪物時,他也沒有問我,怪物們在搞什麼。
他將自己的疑問與好奇心,全部鎖死。
不帶氣味的怪物,隱藏的極好,哪怕滿城怪物卯起來尋找,依然沒有對方蹤影,這令我再次感到不耐煩。
怪物們對安德烈的看照更加無微不至。
接連幾次發現,不管自己做些什麼,身邊必有怪物徘徊的安德烈數次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反而轉身走進廚房,替我沖了杯咖啡,單是這行為,就足以令我知道,安德烈的煩躁已經到達某種臨界點。
他沖的咖啡實在太難喝了。
安德烈沖咖啡的技術,和他泡紅茶的手法一樣好,這點相當難得,能將咖啡弄得這麼難喝,除了蓄意,沒有其他可能。
難喝到什麼程度?
安德烈頭一回將特製咖啡送到我面前時,壓根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我,險些繃不住神情,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當年食物滿街跑,卻沒有任何一人可以下口,比較折磨,還是喝下這杯咖啡比較使我感到痛苦?
斯芬克斯覺得我太過誇張。
不信邪的他,趁著安德烈臨時出門,跑進廚房,伸舌沾了口剩下的咖啡,下秒,曾經叱吒埃及的古老怪物滿臉痛苦的在地上打滾,「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的味覺!我的舌頭爛掉了!」
那天開始,每當斯芬克斯看見我從安德烈手裡接過咖啡,若無其事的喝下,他的眼神就彷彿看見勇者般充滿敬意。
我和安德烈間,比的是耐性,還是定性,並不重要。
在我不知道第幾次自安德烈手中接過咖啡,神態自若的將它喝完後,安德烈終於發出挫敗的嘆息,「如果真不想讓我察覺,就應該更謹慎才對。」
「說的對,我會替你轉告他們。」
我自認配合,安德烈卻滿是懊惱的低斥,「伊安!」
「怎麼了嗎?」坦白說,我很清楚安德烈在不滿些什麼,饒是如此,我依然樂於看他為此發怒,誰讓他總是能挑起我的興趣。
安德烈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氣惱,「你真是個混帳。」
「嗯,你之前就說過了。」
我表現的越是平和,安德烈就越發顯得坐立難安,他在我面前來回跺步,最後,像是放棄思考的坐在我面前,與我對視,「我認為,我們得談談。」
「我們不是在談了嗎?」
「伊安,你很清楚我想說什麼。」安德烈的眼中閃過一絲戾光,我相信,他一定費了好大一翻功夫,才忍著沒把拳頭往我笑臉上砸,對此,我感到相當愉悅。
「嗯?你想說什麼呢?」
如果換個對象或立場,也許我不介意扮演一下知音的角色,對象是安德烈,那就得另當別論,欣賞他被自己或是其他原因逼得無路可退,也是一種極佳的消遣。
剛踏進客廳的斯芬克斯,看我們一眼,旋即退了出去,半點猶豫也沒有。
斯芬克斯如此識相,令我的心情再度往上愉悅一個檔次。
沉浸在自己思緒,正確來說,應該是平緩自己情緒,以免自己真的忍不住動手揍我的安德烈,完全沒有察覺這個插曲,時而皺眉,時而深呼吸,最後,他像是考慮好說詞一樣,迎上我的視線,「我知道,怪物全部都是隨心所欲的混帳,包括你。」
這個開場完美挑起我興趣,我微微挑眉,意示他繼續說下去。
「其他怪物想些什麼,我不打算去理解,但是伊安……」安德烈頓了一頓,盡其可能用著平穩的聲調,說出接下來的話語,「如果你真的對人類視若無睹,何必如此麻煩?」
安德烈不笨。
這點,我從以前就知道了。
哪怕我沒有說,周遭的怪物也沒提,他也能從這些日子以來的蛛絲馬跡推斷整個情況,甚至,是我在背後促成這一切,他同樣也能想到。
他不再發言。
該問的,不該問的,全都說出口了。
我沒有告訴安德烈,他是唯一一名見過我真實姿態還能活著的人類,也沒告訴他,我那模樣對怪物而言,代表怎樣的意義,我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欣賞他面部每一個細節,以及微不可察的表情變化。
最後,我在他隱藏忐忑的目光中,輕笑。「這很重要嗎?」
安德烈抬首,注視我的目光,和當初他在蘇菲亞的葬禮上揍我時有些相似,又像是他在夜半闖進我寢室,與我訂下契約時,裡頭,混著些許他提著行李箱,準備前往神學院就讀時的影子,複雜而深邃。
我可以將他逼上懸崖,直到他像山羚般縱身一躍,我卻沒有選擇這麼做,「人類連自己的想法都無法理解,還想理解怪物?」
「不要忘了,你是人類,我是怪物。」天生不同。
起身自安德烈身邊走過時,安德烈猛地拉了我一把,力道不重,不足以使我失去重心,阻礙我的前進倒是綽綽有餘。
他在我的注視下,艱難的張嘴,「和怪物沒有關係……」
「那和什麼有關?」安德烈為之語塞的模樣,再次讓我輕笑,我垂首靠近他,低語,「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呢?」
*** *** ***
亞里德曾經問我,怪物間有沒人曾經試著將自己的經歷編寫成文?
以他的角度來看,每個怪物都是會移動的圖書館,當然,他發問的動機不過是想知道,怪物是否能以此賺錢為生,而不是想瞭解怪物的本質和特長。
知曉真有怪物試著靠寫作為生後,他開始猜測,那些以歷史或怪物小說聞名的作家,是否那那麼一兩個就是怪物?
面對他的猜測,我只能中肯的回覆,「你想太多了,怪物幾乎都是被退稿的份。」
亞里德覺得相當不可思議,以他來看,怪物和人類混在一起的時光漫長的難以想像,就算文筆實在不好,單憑實打實的歷史背景和經歷,怎樣都該是一部波瀾壯闊的史詩級作品,怎會落得被退稿的下場?
必須要說,亞里德這回沒有說錯,歷經人類各種文化洗禮,怪物們的文字內涵都相當不錯,如果有心賣弄,幾乎都是文豪水平,但,那跟寫小說是兩回事。
原因很簡單。
怪物實在很難區分,人類認為的高潮橋段跟我們的日常生活有啥不同?
可能一場車禍,一個意外,或是一場戰爭,就足以將人類原先平淡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突如其來的疾病,可能就讓他們面臨大量死亡的風險,可是,這些對怪物來說,就像是用來配下午茶的餅乾,太過尋常。
就是曾經讓人類聞之色變的黑死病,對怪物來說,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如果硬要讓怪物形容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蟻巢感染了瘟疫,包含蟻后在內,蟻群死亡無數,眼看著就要滅絕了。
這對人類來說,很嚴重嗎?
同樣的,怪物也不會因此感到憂心忡忡,更不會因此產生任何危機意識,就算是飲食和人類脫不了關係的食人魔和吸血鬼,只要不是太過挑食,基本上還是能找到替代方案,所以,要怪物試著去書寫這種情緒……
大概就像是讓怪物試著以自己的角度書寫人類歷史一樣,只會是流水帳。
一旁的安德烈彷彿覺得有些意外,「難道你們不會想探究些什麼?」
「例如?」
生命的奧義?
怪物存在本身就是悖逆科學的行為,如何以科學方式進行探索?
安德烈試著用其他方式激起我的好奇心,我卻是越聽越發無法理解,「如果一樣東西無法對我造成傷害,我為什麼要費心去研究它?」
某方面來說,怪物的生活態度對人類而言,顯得有些不求進,甚至是毫不在意。
亞里德不以為然的弩嘴,他說,按我們怪物這種生活方式,哪天滅亡也不意外,對此,我滿是關愛的看了他一眼,「親愛的,我必須誠懇的告訴你,就算你們人類滅絕了,怪物應該也會活得好好的。」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想往吸血鬼胸口釘上木樁了。」亞里德如此說道。
我用著比方才更加誠懇的態度回覆,「那一定是我說話太過實在。」
亞里德氣得哇哇大叫,我則是趁這機會溜到廚房,給自己弄了杯檸檬水,人類過度天馬行空的邏輯,向來不在我的思考範圍,或者該說,難道他們沒有發覺,試圖以人類的觀點和科學作為框架,將怪物套入其中才是最荒謬的行為?
不知何時從客廳溜來廚房的斯芬克斯,悄悄的吁了口氣。
察覺我的視線,他用著只有我跟他能聽見的音量開口,「從怪物到51區,這話題可真夠跳躍的。」
外星人是否存在,就和怪物是否存在一樣,一直是人類探索的話題。
怪物們的看法則不然,我等既然存在,那麼,有外星人也不是什麼出人意外的事,只是,為什麼外星人從來不和怪物接觸?
這點,曾在怪物間興起討論。
下秒,這個沒營養的話題,結束在怪物間幾成一致的看法,理由很簡單,因為所有怪物在假設自己有天和外星人接觸,會採取些什麼行動的假設題,作出同樣的回覆。
就連看起來溫溫和和,不具半點戰鬥力的佩蒂,也是一手撐臉,半是認真的表示,「先打一頓,看看實力如何?」
如果我是外星人,我也不會腦子抽了去和一群危險份子接觸。
亞里德纏著安德烈說了些什麼,我沒有去探問,倒是豎著耳朵偷聽了一陣子的斯芬克斯用著彷彿發現真理的神情告訴我,他就知道那個人類腦子有洞!
連和他們生活在同一顆星球的怪物,人類都沒法搞定了,還想搞定科技比他們高出不知多少層次的外星人?
我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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