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寫伊安的過去,怎破?

  好有好多想寫的,好比賽門跟他的相識,他跟希沃茲的關係,還有尚未出場的利利安納!





  悲劇不會因為哪個地方,正面臨怎樣的災難,就不降臨在某處,也不會因為誰是什麼人的子女父母,或是至親摯愛,就不出現。

  它平等而任性。

  一如死亡。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如同過客,匆匆一瞥,有些則會在他們的記憶裡留下印象,不管是好或壞。

  身為牧師的安德烈對死亡並不陌生。

  需要牧師或神父舉辦葬禮的次數太多,多到讓人有些麻木,要說有什麼讓安德烈感到驚訝的,大概是他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為自己認識的人主持葬禮。

  安德烈和死者的交情不深,充其量不過是曾經讀過同間大學。

  亡者是名年輕時髦的女性,對事業有著莫大熱忱與野心,誰也沒想到,她會成為連續殺人魔事件的受害者。

  遺體保存的狀態很好,或者該說,被發現的時間早。

  幾乎是血被抽乾沒多久,她就被人發現了。

  她被棄置在人來人往的公園,誰也不知道兇手是怎麼做到的,幾乎是在回神的剎那,她就躺在禁止踩踏的草皮上,面容沉靜安詳的彷彿熟睡。

  這事引起軒然大波。

  公園這種隨時都有人會經過的地方,她被發現時,附近除了有兩對情侶,還有帶著小孩跟寵物出來散步的家長,愣是沒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又是何時躺在那裡,自然的叫人毛骨悚然。

  兇手是怪物的傳聞,甚囂塵上。

  如果不是安德烈負責主持這場葬禮,沒有社交必要,我不會出現在這個場合,在安德烈察覺亡者和自己曾經有過淵源前,我只是旁觀者。

  當他發現,死者與他有過那麼一絲關係時,他征了征。

  我在葬禮開始前,安德烈尚未回神之際,附於他耳邊低語,「如果兇手是人類的話,要我把那傢伙揪出來嗎?」

  用怪物的方式。

  讓這些事件成為名副其實的懸案,永遠埋葬在黑暗之中。

  不會再有新的受害者,也不會有兇手落網的一天。

  他會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界消失。

  安德烈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後,才緩緩睜眼,「不。」

  「哦?」安德烈的反應有些出我意料,我以手指自他胸前挑起那條十字項鍊,「即使會有更多的人類犧牲?」

  「那也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安德烈的回答乍聽之下有些冷血,有些不近人情與袖手旁觀,我卻相當滿意,比起正義感過剩到無法看清局勢的人類,安德烈這樣才是最可愛的。

  我在他略微慍怒的目光中,低笑著退出他的視線。

  亡者的未婚夫表現出極大的悲憤,葬禮最後,他捂著臉,拒絕所有人的安慰與接觸,獨自一人弔念一去不回的未婚妻。

  巧合的是,這人和安德烈也認識。

  安德烈尚未轉入神學院之前,他們不僅是校隊隊友,還是選修同位教師科目的同學,坦白說,我對安德烈當年的學院生活並不瞭解,知曉他跟對方曾是校隊成員時,我忍不住好奇,問他當初到底參加哪項運動。

  不意外的得到橄欖球校隊的回覆。

  難怪安德烈的體格那麼棒,想當年被他撞翻的人一定很多。

  和安德烈半路轉攻神學院不同,這位原校隊隊長一直是校內風雲人物,人帥體格好,據說當時對他拋過媚眼的女孩子多到數不清,就連火辣性感的啦啦隊長也曾對他示好。

  這樣的男人,同時擁有幾個女朋友,也不會有人感到意外,偏偏,狄恩不僅拒絕了啦啦隊長的示好,甚至連一夜情的對象也沒有,以亞里德的角度來看,這根本不科學,為此,他合理的懷疑,狄恩如果不是性冷感,就是個同性戀,再不然一定是他那方面不行。

  不然哪有理由送上門的美女放著不吃?

  我看了亞里德一眼,「今天是他未婚妻的葬禮。」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在這。」亞里德不以為然的聳肩,同時湊到我身邊,將頭靠在我手臂上。「我想回家休息。」

  「再忍耐一下,快結束了。」

  亞里德並不想參加這場葬禮,如果不是他當年跟在安德烈身邊混吃混喝,仗著嘴甜,長得又好看,硬是混得比安德烈還要熟稔他那群同學,甚至還與今天的葬禮主角結下不解之緣,他今天不會出現在這。

  比起安德烈,亞里德更加懂得如何搏取他人歡心,尤其對方是名女性時。

  亞里德因此嘗了不少甜頭,就連她生前也對亞里德青睞有加,凡是有好處都記得他,就連後來安德烈跑去讀神學院,和他們幾乎沒了聯繫,她依然記得亞里德,每年聖誕節和生日都不忘給他寄份禮物。

  衝著這點,哪怕亞里德一開始收到訃聞時,根本想不起對方是誰,最後,仍是在安德烈提醒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席葬禮。

  安德烈那群老同學認出他時,亞里德早已眼眶泛紅,一副強忍悲慟的模樣。

  他甚至哽咽的無法完整說完一句話。

  看似悲傷的表面底下,究竟含有幾分真誠?人類並不在意,只要表面看似哀痛,就足以為他們接受,這點相當有意思,連帶的,人群之中的亞里德也彷彿散發著光芒,可愛的讓我想將他捧在手裡。

  他很好的活出人類應有的姿態。

    ***    ***    ***

  根據亞里德的說詞,狄恩是個集幸與不幸於一身的男人。

  他在校隊最風光時受了一場意外,導致肌腱嚴重斷裂,雖然事後復健的很好,短暫的跑步和輕微運動並不是問題,但他再也沒法站到球場上頭,這對喜愛運動的狄恩而言,是個嚴重打擊,他消沉了許久。

  亞里德說,按照一般的劇情套路,狄恩應該就此走上不歸路,酗酒嗑藥,玩弄女人,樣樣都來,胡作非為才對。

  沒想到,狄恩實在開朗到令人髮指。

  消沉一陣子,覺得事已至此,沮喪也於事無補,帶著釣具就跑去垂釣了,整整兩個多月,沒人見他回來上過一堂課,要不是他平日表現良好,多半準備留級了。

  狄恩再度回歸校園後,誠懇的向各系教授表達了缺席的歉意,並希望能獲得補救學分的機會,素行良好的學生就是得人疼,再加上狄恩的事,眾所皆知,教授們也沒為難他,讓他用社區活動的時數作為彌補,這事就算揭過了。

  沒人知道狄恩外出旅遊的兩個月裡發生什麼事,不過他似乎對意外導致的不幸看開了,或者該說,他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完成其他的事。

  反正狄恩一帆風順的畢業,再順利妥當的成為大企業員工,平步青雲的升職。

  至於他跟死者是怎麼發展出愛情,這不在亞里德的八卦範圍裡,人都死了,八卦再多也翻不出新花樣,除非峰迴路轉的爆出狄恩是個渣男在外拈花惹草,或是狄恩其實是個混帳,喜歡男人卻用死者當掩護,不然根本沒有什麼話題性。

  青春衝動時期的狄恩沒有花邊緋聞,成熟穩重的狄恩更是不可能鬧出腳踏多船的緋聞。

  「簡直完美情人,有沒有?」如果亞里德說這話時,不是那麼的咬牙切齒,我或許會試著相信,他在心裡真是如此評價狄恩。

  愛情事業兩得意的狄恩,剛完成一件對公司極其有利,收益驚人的案子,職位準備再往上挪一個檔次時,他美麗的未婚妻被人發現陳屍在公園,消息傳來時,狄恩正在公司替他舉辦的慶功宴上,接受同事下屬的敬酒。

  喜劇瞬間成了悲劇。

  現下,集悲劇與喜劇於一身的狄恩,就坐在客廳與安德烈閒聊。

  和葬禮時相比,他的氣色好上許多,依然帶著一絲憔悴,坐在他面前的安德烈也沒開口說話,整個客廳只能聽見他們拿起茶杯,以及放下茶杯時的細微聲響。

  狄恩直到葬禮才確定,負責主持的牧師是安德烈,不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後來,狄恩又前往教會為死去的未婚妻祈福,就順勢和安德烈交換了聯絡方式,面對這名痛失所愛的老同學,安德烈不嗇給予最大的耐心與關懷。

  亞里德也總在狄恩來訪的時候,識相的不去打擾。

  儘管,狄恩每次來訪也不見得是想說話,更多時間是默默坐著接受安德烈招待,直到時間已晚,才起身告辭,安德烈依然沒有任何不悅。

  有回,亞里德站在窗邊看著狄恩離去的背影,「這傢伙只是想找個人陪吧?」

  「聽說他們之前住在一塊,突然間少了個人,一定很不習慣吧?」說到這,亞里德轉頭看我,「我該慶幸你不會突然死掉嗎?」

  「這很難說,也許我哪天突然就死了。」怪物的時間固然綿長,但非永恆。

  亞里德聞言大笑,「放心,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去酒吧狂歡,絕對不會像狄恩一樣,跑到別人家裡尋求安慰。」

  亞里德的話語既刻薄又惡毒,比起失去生命的亡者,他更在乎誰影響了他的權益,如此現實、傲慢,並且自私,可愛到讓我忍不住低頭親吻他的嘴唇,「你就沒想過,也許我會留下一筆可觀的遺產?」

  「那你的遺產繼承人務必要寫我唷!」

  直到樓下傳來催促的喇叭聲,亞里德才自我的衣袋內取出皮夾,笑著出門與同伴會合,一直到他上了對方的車,化作埃及貓的斯芬克斯才慢吞吞的從外頭走近來,躍到窗檯上頭。

  「要處理嗎?」偽裝成貓的時間太久,斯芬克斯連說話時都下意識的甩了下貓尾。

  他的話語聽起來有些沒頭沒尾,我卻很清楚他在指些什麼,我看了窗外送狄恩一程,現在正從街道另一端緩緩走回的安德烈一眼,「暫時不用。」

  剩下的話,我相信不用我說,斯芬克斯也能瞭解。

  他嗤笑一聲,搶在安德烈進屋前溜下窗檯。

  玄關傳來開門聲時,我剛好在手機銀幕上按下最後一個字,並將訊息傳了出去,內容十分簡短。

  我向來沒什麼耐性。

    ***    ***    ***

  狄恩的造訪,對我來說,不過是無數微不足道的插曲中其中一項,真正引起我興趣的,是在某天下午,風塵僕僕前來的女妖。

  「選在這時間造訪,我該怎麼解讀才好?」

  好消息?壞消息?

  向來在靠近海岸的飯店和渡假中心當服務生的女妖,鮮少出現在人口集中的內陸,面對我的詢問,她並沒有直接回覆,反而像是沉浸在什麼回憶,或是某種感受般,伸手觸碰自己的臉頰,半晌,才徐緩開口,「伊安。」

  那聲伊安極其繾綣纏綿,宛如情人間的呢喃,再加上她獨特,或者該說跟不上時代的穿著品味,格外耐人尋味。

  即使是現代,也鮮少有人會戴著如她這般誇張的寬緣帽,那帽子大的幾乎遮住她半張容顏,再加上用來遮蔽他人目光的黑紗,以及剪裁過於俐落貼身的連身黑裙,看起來就像是名盛裝出席葬禮的老寡婦。

  「這是準備參加誰的葬禮呢?蜜雪兒。」

  蜜雪兒見我擋在門口,沒有邀她入內的打算,也不惱火,只是輕輕一笑,「不管是誰的葬禮,都不會是你啊!」

  她的嗓音極其悅耳。

  就彷彿是啼唱的夜鶯,不,夜鶯也無法與之相比。

  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就連毫無意義的哼聲或輕笑,都足以使人為之瘋狂,她靜靜的站在門口,等待我的邀約,「真的不請我進去坐坐?」

  「你讓我突然羨慕起來去自如的報喪女妖了。」

  蜜雪兒將話說到這種地步,我要是再攔著不讓她進門,我相信以她的性情,下秒說不定張口就會來句吾王吾愛,於是,我側過身,「請進吧!」

  她發出得逞的笑聲,踏進屋子的瞬間,輕語,「我愛你喔!伊安。」

  即使在室內,蜜雪兒依然戴著那頂寬緣帽,她自若的拿起茶杯喝茶,全然不受影響,發覺我似乎在打量她的帽子,她以手撫臉,輕笑,「很在意嗎?」

  沒等我回答,她有是一陣輕笑,宛如銀鈴。

  「沒辦法,你嫌我長得不好看嘛!」蜜雪兒的語調聽不出憤怒或憎恨,就連丁點惡意與不平也沒有,彷彿全盤接受我當年的評價,事實上,她可能真的接受,並且毫不懷疑,畢竟,隔著寬緣帽和黑紗,我仍舊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

  熾熱的有點駭人。

  儘管,我覺得塞壬看誰都是這模樣,但我仍是認為蜜雪兒有些矯枉過正。

  當年遇見她時,她不過是剛誕生的小塞壬,渾身上下沒幾根羽毛,和她那些成年的親族相比,確實不怎麼起眼。

  連飛都不會,走路還顯得搖搖晃晃的她,不知為啥,硬是要往我身邊湊。

  那時我正被賽門纏得厭煩,隨手就讓她這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塞壬滾到旁邊玩,別來煩我,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讓蜜雪兒牢牢記在心裡。

  蜜雪兒再度出現在我面前時,已經成年,身為塞壬的羽毛更是豔麗光澤。

  單看那身羽毛,我就知道這名塞壬一定長得很好看,對此,蜜雪兒感到懷疑,她認為我那番說詞純粹是禮貌與客氣,實際上,我看到她的真面目後,可能會覺得精神受到莫大傷害。

  她堅持不願在我面前露臉,至於她是否願意在其他怪物面前顯露真身?與我無關。

  每回見面,不管是在怎樣的時代場合,蜜雪兒總會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實,不是配戴面具,就是頭紗遮臉,現在,她索性戴起寬緣帽。

  我很想告訴蜜雪兒,我其實不大在意她的外貌,但是每當蜜雪兒盯著我,我就覺得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妙,哪怕她的真實面容,讓我感到一絲絲的興趣,但也只是一丁點,「看在過往交情,喝完茶就離開吧!」

  「那可不行,吾王。」

  蜜雪兒以手指輕抵嘴唇,興許是看不清她面容的緣故,這個動作令她看起來帶著幾分神秘的美感,「聽聞,您最近有些浮躁。」

  「有人感到非常憂心,希望我能安撫您的情緒。」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蜜雪兒開口訴說目的時,人已起身來到我身後,纖細修長的手指就置放在我脖子上。

  是誰以怎樣的代價,令蜜雪兒不惜遠渡而來,並不重要。

  身為塞壬的蜜雪兒,有著足以使人發狂的天籟美聲,她的話語哪怕滲著劇毒,人類也會含笑接受,心甘情願會她而死。

  某方面來說,她跟賽門很像,但又截然不同。

  賽門不會對我說出那麼煽情的言語,更不會看似虔誠的說出吾王吾愛,這類話語,蜜雪兒不然,只要她願意,誰都可以是她口中的吾王吾愛。

  蜜雪兒指尖觸碰到我的剎那,我低笑,「這麼近的距離,也許能成功扭斷我的脖子,或是刺穿我的心臟。」

  「不試試嗎?」

  蜜雪兒的動作一頓,旋即自後方傳來她的輕笑,「怎麼會呢?吾王。」

  「對您來說,塞壬的歌聲就只是歌聲,不具有特別意義,既無法使您沉迷,也無法使您發狂,就算如此,聽聞美妙的歌曲,也能使您心情愉悅,是不?」

  蜜雪兒說話的腔調開始產生變化。

  如果說,先頭她的聲音悅耳至極,現在的腔調則是天籟。

  塞壬的發音構造相當奇特,他們高歌時,可以隨著他們的意願,營造出二重唱、三重唱,甚至是一整個合唱團的聲勢,而且每個合音都悅耳無比。

  人類只要聽過一次,就很難自其中逃脫。

  再也沒有任何聲音或旋律可以打動他們的靈魂。

  我可不是人類。

  「無法取悅我的後果,妳想清楚了?」

  蜜雪兒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塞壬奇特悠美的歌聲,悠悠揚起。

  不曾經耳聽聞塞壬歌聲的人,很難理解那是怎樣一個概念,就是天籟也難以描述他們複雜優美的聲音。

  他們吟唱時,一切彷彿陷入靜止。

  不管是時間,還是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瞬間受到隔離,又好似在另個世界,如此虛無,如此飄渺。

  這就是塞壬的能力,他們是天生的歌者,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憑藉歌聲將人引領到任何地方,山間、曠野、海洋、戰場,甚至是陰間與天堂。

  只要他們願意。

  他們的歌聲就是通往此處的鑰匙。

  蜜雪兒的歌聲很輕,輕得哪怕傳到外頭,也是那麼細微模糊,但是,塞壬歌聲的魅惑性仍舊不容忽視。

  不一會兒,外頭的喧鬧聲停了下來,陷入一片寂靜。

  就好像所有人在經過這塊區域時,刻意放輕腳步、降低音量,就怕驚擾了不知身在何處的歌者。

  安德烈回來時,蜜雪兒正好唱完最後一首歌,他征征的看著那頂誇張寬緣帽,接著將視線移到蜜雪兒身上。

  他的表情明顯寫著,他沒法將方才聽見的美聲與眼前這位品味獨特的女性劃上等號。

  察覺他視線的蜜雪兒,維持相同,不,應該是比先前更加親密的姿勢,附於我耳邊,用著連安德烈也能清楚聽見的音量開口,「我愛你喔!」

  「伊安。」

  人類很難抵抗塞壬的甜言蜜語,尤其是當他們用著如此複雜的聲音訴說時,人類只會欣喜若狂,甚至有可能因為過度幸福而死去,同樣的話,聽在我耳裡,只是讓我不住嗤笑,「何其廉價的愛。」

  蜜雪兒不以為意的輕笑,「我的目的達成了,下次再見。」

  我沒有阻止蜜雪兒離去,除了,她並不是我的目標,最重要的一點,她依然維持塞壬原有的聲音,身為人類的安德烈在場。

  人類抵擋不了塞壬的美聲。

  蜜雪兒顯然也很清楚這點,經過安德烈身邊時,驀地停下腳步,自寬緣帽中抽出一張名片,塞進安德烈衣領,「看在伊安的情份上,如果失眠,我可以為你唱首搖籃曲喔!」

  「人類。」

  蜜雪兒的話語,明顯透露出將她找來的傢伙,已經把安德烈的身份,以及引發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她。

  她暫時不打算離開。

  蜜雪兒離開一段時間,安德烈還沒能完全自塞壬歌聲的影響中恢復,他用著可能連自己都不清楚,純粹是下意識的動作,自衣領內取出那張名片。

  啊啊!塞壬的歌聲對人類來說,果然太刺激了。

  看著安德烈恍惚之中帶著一絲疑惑的神情,我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拿走蜜雪兒的名片,並將它撕得粉碎,丟進垃圾桶。

  有時,我真不知道該說安德烈是運氣差,還是運氣好,要知道,塞壬一般不輕易歌唱,就是想唱歌,也得偷偷摸摸找個沒人的地方。

  理由很簡單,塞壬的歌聲太美。

  不管是哪個神話,總將塞壬形容得萬惡不赦,好像他們一天不用歌聲迷惑人類,把人騙去送死就會渾身不舒服,事實上,塞壬很冤枉,非常非常的冤枉。

  塞壬一族天生就喜愛唱歌,就好似人類在心情愉快時,會哼個兩句,洗澡興起時,也會唱個幾句一樣,差別只在,塞壬天生就有一副好歌喉,以及他們的歌聲對人類有著莫大吸引力和蠱惑性,除此之外,他們真的就只是喜歡唱歌,沒有任何惡意。

  他們甚至因為知曉自己的歌聲會對人類產生影響,每回想唱歌時,都得憋著一股熱情,急急忙忙趕到無人的海域才敢放聲歌唱。

  誰也沒想到,塞壬已經跑到那麼偏僻的外海,人類還是能夠划船經過。

  再來的事,壓根不用再說,單看那些神話就知道,壓根沒想過會有人類出現的塞壬盡情高歌,不幸經過的人類就這樣忘了自己在海上,一心想去圍觀美聲天籟,跌進海裡死了。

  等塞壬唱過癮,發覺事情不妙時,滿船人類幾乎全跳進海裡,死得差不多了。

  大驚失色的塞壬連忙趕去探視,試著從裡頭找出沒死透的人類再搶救一波,沒想到,後頭又出現新的船隻,恰好目睹塞壬撈人的一幕,於是,塞壬以歌聲蠱惑人類送死,再把人類吃掉的傳聞越演越烈。

  「你們運氣可真夠背的。」連住在深海裡的美人魚們,也常一臉同情的這麼告訴塞壬。

  鑑於這些經驗,哪怕後來塞壬和其他怪物一樣,融入人類世界,他們也幾乎都選擇和唱歌無關的職業。

  比起其他塞壬,蜜雪兒心裡似乎有點陰影。

  蜜雪兒曾經獨自一人跑到大西洋的冰山上頭歌唱。

  就在她唱到最開心時,一艘郵輪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連忙噤聲,但還是晚了一步,負責眺望的水手已經癡迷,壓根沒發現冰山的存在。

  最後,郵輪撞擊冰山,沉了。

  從那之後,蜜雪兒再也不相信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是人類去不了的,「可以讓塞壬沒有心理壓力和顧忌盡情唱歌的樂園,根本不存在!」

  蜜雪兒當年如此悲痛的訴說,一票塞壬心有戚戚焉。

  因為這件事,哪怕蜜雪兒今天到我這來唱了幾首歌,流洩到外頭的細微歌聲令人類聽得如癡如醉,但,那並不是蜜雪兒的全部實力,嚴格來說,今天的蜜雪兒連塞壬之聲的百分之一都沒有發揮。

  單是如此,首當直衝的安德烈,依舊被迷得恍惚忘我。

  外頭的人類就算了,他們並沒能清楚聽見蜜雪兒的歌聲,頂多就是覺得自己作了場美夢,聽到了優美如天籟的歌曲,安德烈不同,雖然丟著他不管,他遲早會回神,但那得花多久時間,我一點也不敢保證,想到這,我有些無力以手撫額。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了。」我將手指劃破,待血液自傷口流出,將手指湊到安德烈唇前。

  一想到賽門未來要是知道這事,我就覺得頭疼。
 

arrow
arrow

    血染黃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