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真的活了很久。

 

 

 

  那是下著小雨的日子。

  天空陰沉灰暗,帶著一點壓抑。

  我找到他時,他獨自一人站在街頭,周圍人來人往,不是急著找地方避雨,就是急著回家,沒有人多看他一眼,也許人們發現他了,只是,在這種天氣,一臉蒼白又穿著睡衣出現在街頭的年輕人,足以打消他們親近的念頭與好奇心。

  雨水弄溼他的頭髮和衣物,讓他本就瘦弱的身形顯得更加瘦弱。

  「我找你好久。」

  他聞聲回頭,眼裡沒有驚訝,也沒有欣喜,就像篝火燃燼,連最後的火星都蹦不出來,一片寂然。「伊安。」

  他的嗓音極輕,混著雨聲,更是難以辨聞。

  我快步上前,將原本掛在手臂的風衣抖開,快速覆蓋在他身上,避免更多雨水打浸溼他的衣物和深褐色髮絲,「你不吭一聲的偷跑出來,瑪姆嚇壞了,所有人都急著找你。」冰冷的雨水,讓他本就沒有幾分血色的面容更顯蒼白。

  「回去吧!這種天氣不適合散步。」

  他轉頭看我,臉上都是雨水的痕跡,就連眼眶也蓄著水珠,讓人分不清是淚水或是雨水,「伊安……」他猶豫了下,才緩緩繼續未完的話語,「我快死了嗎?」

  聽似平靜的話語,底頭掩著一絲期待,一點僥倖,裡頭還混著茫然與絕望。

  如果,我是名人類,也許我會對他多加安慰,或是回予善意的謊言,但我不是,我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眸,看著他眼中的壓抑,輕聲回應,「嗯。」

  人類是種相當奇妙的生物。

  不管注視他們多久,我依然如此認為。

  他們很聰明,也很貪婪,在慾望驅使下,他們不斷的在進步,不管是文明,還是科學與醫學,就連生活習慣與環境都不斷變化。

  諷刺的是,在他們壽命與生活品質提升的同時,也衍生了新的問題。

  以疾病來說,每當他們的研究有所突破,病毒就會隨之進化,或是誕生另種令他們束手無策的病症。

  無限輪迴。

  儘管,許多病症是過度舒適與文明的代價。

  他不發一語的看著我,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琥珀色眼眸盈滿悲傷,最後,他對我露出一個比哭更加難看的笑容,「我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他還年輕,世界如此遼闊,有著許多他不曾見聞的事物,還有好多他想瞭解的事,他卻來不及用自己的眼睛觀看,就得面對死亡。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他的人生剛要起步,就要死了?

  他的問題,我沒有回答。

  怪物和人類不同,沒有怪物會因為疾病而死亡,我們的死亡,只會是順應自然的結局,以及怪物相殘,或者,是人類的迫害。

  人類太過脆弱。

  哪怕擁有最好的環境,擁有最好的照顧與資源,疾病仍是會悄悄找上門,如此蠻橫而不講道理,甚至不公平。

  有的人患病可以痊癒,有的人可以藉著手術割除患部來保命,有些人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一丁點的小傷,一點的意外,全都可能奪走他們的性命。

  他們只能冀望奇蹟,然而,奇蹟往往不會出現。

  哪怕披上風衣,渾身溼透的他體溫依然低的驚人,知曉再這麼下去,對他身體沒有幫助,我索性揚手將斗篷遮在他上頭,「回去洗個熱水澡後,讓瑪姆替你溫杯牛奶,再加上很多蜂蜜,好嗎?」

  「嗯。」他溫馴的點頭。

  疾病侵蝕的很快,比料想的更加讓人措手不及。

  不管是好或壞,幾乎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依然無法阻止病情的惡化與反覆復發,最後,原本還能靠自己的能力離開床舖,到外頭走走的他,只能困在家中。

  為了讓他好過點,我將他的床移到靠窗的位置,讓他可以透過窗戶,觀看外頭景色,儘管,那些景色相當單調無趣。

  最後,他連撐起上半身,觀看窗外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看著他失去昔日的光彩,會說話的雙眼再也不復以往靈動,死亡離他很近,近得隨時都能將他帶走。

  饒是如此,他依然重視自身儀態,就和平日一樣,我鮮少看見病人如他這般打理自己,不容許半絲狼狽。

  最後時候來臨時,他過於憔悴的面容,讓人無法和以往的美男子作上連結,他費力的將手置於我掌中,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倏地活了過來,彷彿吐露著千言萬語,但是,直到最後一刻,他本人只是如此說道:「我很抱歉,伊安。」

  「真的很抱歉……」

  我不知道,他離開時,是否如同表面上的安詳,又或是像他的遺言一樣,充滿歉意,我只能伸手撥開垂落在他眼皮的髮絲,並於他額頭輕輕一吻,「沒有什麼好抱歉的。」

  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他。

  這不過是人類必然的結果,哪怕形式不同,最後的結局仍是不變。

  當我睜開雙眼,發覺周圍景色產生莫大改變,我才發覺,我又作夢了。

  比起先前那個模糊破碎的夢境,這個夢極為清晰,就好似剛發生一樣,不,確實曾經發生,只是距今已有好段時間,足以讓人類的文化潮流再度邁進一大步,偏偏,夢裡,他死前凝視我的眼神如此鮮明。

  「伊安?」

  略帶不滿的呼喚聲,自前頭傳來,我知道,交談中走神,甚至是短暫陷入睡眠的我有不對之處,仍是感到些微慍怒。

  我抬頭看向坐在我面前的吸血鬼,「你們打擾到我的思考了。」

  現場氣氛猛地轉變,與其要說是一觸即發的緊繃,充滿針對性的憤怒,不如說,更加偏向唯恐驚擾了什麼的噤若寒蟬。

  這種氣氛,我很熟悉。

  失去交談興致的我,自座位起身。

  離開前,我如此說道:「把那傢伙找出來。」

  沒有人提出異議,也沒有人試著阻止我離開,就連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少得可憐,我知道,他們會去做的。

  無論是否自願。

    ***    ***    ***

  一般情況 ,我不會干涉其他怪物的娛樂行為,即使,那會使我身邊的人類受到莫大傷害與影響,我依舊保持沉默。

  安德烈第一次遇襲,可以說是他運氣太背,不幸捲入某個怪物的娛樂。

  他傷勢痊癒,活蹦亂跳不到幾天,再次遇襲。

  當時,我正在半人馬酒館,素來喜歡散播小道消息的小精靈,風風火火的跑進酒館,第一句話就是 ,伊安認識的人類又被揍了。

  小精靈還特別強調,不是欠打的弟弟,是那個選錯職業的牧師哥哥。

  託他大嗓門的福,整間酒館的怪物全聽見了。

  剎那間,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發覺我也在場的小精靈,瞬間沒了聲響,他將自己縮成一團,意圖混在怪物堆裡,然而,不管他移到哪,怪物們都無情的散了開來。

  獨自站在一邊的小精靈格外顯眼。

  比起人類,怪物的態度與反應,更加真實。

  安德烈再次受襲的消息,並沒有令我氣怒的砸酒杯,也沒有讓我破口大罵,我只是將酒杯湊於唇前,不急不徐的喝完那杯酒,等我把酒杯放回桌面,冰塊與杯壁敲擊,發出清脆聲響時,倏然一笑,「真令我高興,好久不曾看到如此忠於本能的怪物了。」

  為了自身娛樂,連命都不要的怪物,何等令人欣喜。

  我意示半人馬為忐忑不安的小精靈送上一杯酒,並在所有怪物的注視下,轉身面對他們,「喝吧!今晚我請客。」

  離開酒館,經過小精靈身邊時,我對他輕聲說道:「下回,希望你能帶來同等有趣的消息。」

  剛踏出半人馬酒館,希沃茲便不聲不響的跟了上來,顯然是在聽聞安德烈遇襲,或是探望過他情況後,特意趕來。

  「安德烈傷得不重。」

  希沃茲帶來的消息不糟,但也沒有好到能改變我的心情,「嗯,看來上回受傷,對安德烈來說,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

  至少,他這回反應的挺快,沒有出啥大問題。

  「我去過現場了。」

  希沃茲並未對現場多加描述,就連一丁點的揣測也沒有,代表他一無所獲,還有對安德烈下手的傢伙,應該是同一名。

  我忍不住輕笑,「意外之喜。」

  對安德烈下手的怪物是否同一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德烈養傷的這段期間,一直和我們在一塊,哪怕曾經落單,也沒有遇過半次危險,更沒有人試著再一次砸破他的腦袋。

  他一搬回去就遇到襲擊,絕對不是巧合。

  至少,在這座城市,不會出現如此愚蠢的巧合。

   就是對安德烈極其反感的賽門也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畢竟,兩名怪物的娛樂交疊,最後還發展到妨礙彼此娛樂的程度,通常不是什麼好事。

  會這麼幹的怪物,不是有自信,就是過份愚蠢。

  前者不會留下任何把柄或線索,後者,就像對安德烈出手的怪物,明看著沒有半點頭緒,實際上無處不彰顯怪物手筆。

  如此張揚顯擺,昭彰自己的存在。

  打從怪物們開始融入人類世界,一心想挑釁我的怪物,我已經很久沒遇過了,有意思到讓我忍不住低笑,我的笑聲,讓走在我身旁的希沃茲微微一顫,他彷彿想到什麼的看我一眼,接著,迅移開視線,「我的老天。」

  「城裡的怪物要恨死那傢伙了。」他如此說道。

  平常時候,我是個相當慵懶的怪物,鮮少和其他怪物打交道,安德烈再次受襲的那天夜裡, 我破天荒的造訪了幾名在安德烈出事前,出現在本市的怪物。

  不管是打算長期居住,或是短暫逗留,我都親切友善的表達了問候之意。

  其中一名怪物對此感到不滿,他對著我大聲咆哮,問我是什麼意思?伴隨而來的,還有他那條覆滿鱗片,尾帶倒刺的長尾。

  他的攻擊相當到位,甚至可以說是刁鑽毒辣,直接對準我眼睛與心臟。

  蜥蝪人尾巴比人類想像的更加強勁有力,那下甩擊,輕易的將實木桌椅砸得稀巴爛,不單如此,在我閃避尾巴的同時,烏黑尖銳的長爪再次襲來。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亞里德以往拖著我一塊看的中國武俠電影。

  裡頭的絕代高手,面對這種險峻的情況,往往一個風騷扭身,或是藉由一個超越想像的動作來迴避危險,感覺很不賴,以吸血鬼的體魄,我覺得自己要作出類似的動作,全然不是問題,但是,我腦中猛地閃過那個破碎夢境的片段。

  那個充滿血,以及哀嚎的年代。

  怪物就該恣意妄為。

  蜥蝪人至今沒能搞懂,他是怎麼失去自己的長尾和雙手,他回神時,早已讓我按在牆上,鮮血自傷口斷面延著牆面流下,浸溼地毯。

  不管他是想放聲哀嚎,還是想說些什麼,察覺到我扣住他脖頸的手,指甲竟能刺破他堅硬的鱗片,死死鎖住他的聲音時,蜥蝪人的目光充滿驚愕與慌張,我控制力道,維持在掐住他聲音和呼吸,但又不會輕易令他窒息的程度,低笑。

  「驕傲吧!你做了亞瑞克沒膽子做的事。」

  聽見亞瑞克的名字,蜥蝪人不能自主的發顫。

  亞瑞克是名活了很久的蜥蝪人,只是,他已經消聲匿跡好長一段時間,以人類的方式來說,大概是……亞瑞克早早過著退休生活,含飴弄孫去了。

  除了蜥蝪人,一般怪物不會知道,甚至不曾聽過這名老古董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桃樂絲曾經問過我們,如何判斷一名怪物的強弱?她發現,怪物的外貌並不足以作為判斷的標準。

  她提問的原因很實在。

  那時有名半人半蛇的性感女妖對希沃茲拋了個媚眼,她正考慮要不要把那名女妖給拖到角落毒打一頓。

  這個想法很怪物,我喜歡。

  事實上,桃樂絲的問題並沒有所謂的標準答案,怪物之所以是怪物,正是因為本身就是件不符合常理的存在,只有人類才會試圖在怪物身上套個標準。

  如果,硬要在這件事作文章的話,只能說,怪物的強悍往往超越人類想像,就是公認最溫和無害的棕精靈,發起狠來,人類也不是對手,這些年來,觸怒他們而被弄死的人類,不在少數,更遑論那些本來就惡名在外的怪物。

  怪物的強悍度,視對象不同而有所差異。

  以賽門為例。

  賽門生得極為好看,就是單看身段也是天生衣架子,哪怕放在怪物圈裡,也是好看到天怒人怨的等級,這種好看,不會讓人感到任何威脅性或是強大,彷彿隨便來個體型大點的傢伙,甚至是人類,都可以輕易把他打成殘疾。

  事實上,曾經有許多不長眼的怪物把賽門當成軟柿子捏。

  賽門的作法也相當簡單粗暴,全部弄死,一個不留。

  這還是賽門刻意保留的情況。

  再來說說梅杜莎,這個在神話中,除了石化能力,幾乎沒有其他自保手段的蛇女,或許沒有足以匹敵賽門的強大實力,栽在她手裡的怪物和人類卻是多得數不清。

  如果沒有必要,賽門也不太想和她正面衝突。

  簡單來說,能從怪物橫行的年代存活至今的怪物,基本上,都不是什麼親切友善的怪物,能知道亞瑞克的怪物,也不會是新生怪物。

  看在亞瑞克的份上,我離開蜥蝪人住所時,他還活著,只是虛弱的躺在地上喘息。

  蜥蝪人的再生能力很強,這種程度的傷勢,不會危及他的性命,至於他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生出新的四肢和尾巴,不是我該擔心的事。

  繼蜥蝪人後,我又造訪了許多這座城市算是陌生面孔的怪物,無一例外的與他們進行親切友好的交流,當然,親切友好是對我而言,以他們角度來說,我可能有那麼點粗暴,不過,我相信,他們不會太過介意,畢竟,怪物原本就是這樣的存在。

  哪怕他們在意,也無所謂。

  誰會在意怪物臨死前的想法?

  不是沒有怪物想過,要趁著我找上門前離開,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動作,我便找上門了,有的怪物則是在出城前受到攔阻。

  期間,我曾遇過幾撥怪物碰在一塊,試圖抵抗。

  怪物間的鬥爭相當乾脆,他們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或是向我討要證據和說法,生或死,如此簡單乾脆。

  和人類在殺害螞蟻和牛羊時,不會先取得牠們同意是一樣的道理。

  連續幾天下來,所有怪物都清楚意識到,只要一天找不到真兇,我就一天不會罷休,在不知道是第幾個怪物死在我手裡,或是因此重創後,倖存的怪物們終於透過各種方式與管道,找上城裡與我有交情的怪物。

  饒是如此,也沒人叫我收手。

  介入一名怪物的娛樂是回事,挑釁另名怪物又是回事,不僅是我,凡是面對這種情況的怪物,都不會默不吭聲,更何況,我從來都不是個樂於忍耐的怪物。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把那傢伙找出來。」

  又或者,讓我將這段期間出現在本市的怪物全數問候完。

    ***    ***    ***

  和初次遇襲相比,再次遇襲的安德烈狀態好的不得了。

  人有所謂的第六感,安德烈自然也擁有這樣的感知,當他預感到不對勁時,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一秒也不曾躊躇。

  這點讓我感到很滿意,他前回挨的悶棍,還是有價值的,至少在那時候,他沒有傻到想和那傢伙對抗,或是堅持要留下來一睹對方真面目,正因為他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危機預感,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所以,這會受到的傷害比上回輕微許多。

  說是皮肉傷也不為過。

  安德烈搬回住處前,為了安全起見,我找了藉口讓他幫我照顧埃及貓幾天,偽裝成貓的斯芬克斯當時白了我一眼,旋即認命的走向安德烈,在他腳邊磨蹭撒嬌,不斷喵叫,搞得安德烈想拒絕也硬不下心腸。

  斯芬克斯不愧是活了數千年的傢伙,很明白要怎麼抓住人類的心。

  牠在安德烈那暫住的期間,為了時刻待在他身邊就近保護,可說是使出渾身解數,各種撒嬌賣萌,一副半點離不開人的模樣,羨煞不少愛貓人士。

  全然不知曉得埃及貓真實身份的安德烈,就這樣接受了牠的設定,將這隻過度親人的貓帶在身邊。

  安德烈遇襲時,埃及貓正好被安德烈借給附近的老人家作為陪伴。

  老人家將這隻可愛漂亮又親人的貓咪視為寶貝,片刻也不肯移開視線,甚至拿出各種貓玩具和貓零食來逗牠開心。

  斯芬克斯憋著一肚的委屈,還得配合老人家裝出自己玩得很開心的模樣……說到這時,斯芬克斯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堂堂人面獅身,居然得像隻貓一樣,對各種貓零食表現出興趣濃厚的樣子,的確很憋屈。

  正因為被老人家玩得團團轉,安德烈出事時,斯芬克斯並不在他身邊。

  斯芬克斯察覺不對,在一票老人家驚呼聲中跑到安德烈身邊時,那個機警的怪物早在失手的第一時間,毫不猶豫的撤走,哪怕後來斯芬克斯風風火火的趕來,也沒能逮到對方,更何況,牠剛趕到不久,那群老人家便追著跑走的小貓跟來了。

  不願意也不方便在當下曝露身份的斯芬克斯,急得直打轉。

  他既不敢離安德烈太遠,也不能要求安德烈與我聯絡,如果不是桃樂絲正好到附近購物,斯芬克斯估計得趁著沒人發現的時候,順走某個倒楣傢伙的手機,再捏著鼻子,掐著嗓子和希沃茲聯絡了。

  為什麼不是找我?理由很簡單,因為我根本沒告訴斯芬克斯我的聯絡電話。

  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想過會有需要急緊聯絡的一天。

  靈機一動的斯芬克斯立馬衝到桃樂絲面前喵喵叫,向來對貓過敏,以至心理產生嚴重陰影的桃樂絲,當下放聲尖叫。

  哪怕後來店家幫忙將埃及貓給抱到店外,發現埃及貓依然守在店外的桃樂絲,壓根不敢踏出店門半步,最後,還是找了希沃茲過來救援。

  不得不說,當我聽到這部份時,我好想親眼目睹桃樂絲彷彿世界末日的崩潰模樣,可惜,一切只能經由斯芬克斯轉述,平白少了一些樂趣,最後,我忍不住問斯芬克斯,「你把桃樂絲嚇成這樣,希沃茲就沒點表示?」

  「當然有。」斯芬克斯白了我一眼,「但是他認得我,而且安德烈也在那時找到我了。」

  好樣的,希沃茲再怎樣也不可能當安德烈的面揍埃及貓,尤其是,那隻埃及貓是賽門留下來給我照顧的。

  與安德烈碰頭的希沃茲,當下就察覺了不對,等他巡視完現場,和安德烈交談時,喜愛八卦的小精靈正巧經過,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拔腿就跑,知曉要是沒攔住小精靈,沒多久整個城市的怪物都會知道安德烈再次遇襲的希沃茲,想都沒想就跟著衝了出來。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接著的事,斯芬克斯不說,我也知道,小精靈把事情鬧得眾怪皆知,我還很不巧的在半人馬酒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對於我的所做所為,斯芬克斯一點也不覺得訝異,他甚至嫌我作法太過溫吞,就他認知裡,以前的我根本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安德烈首次遇襲,我就會殘忍兇暴的一路血洗,管他是人類還是怪物。

  斯芬克斯突然顯得幾分感傷,「你老了,不復當年驍勇了。」

  他到底都看了什麼節目,學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了他一眼,不作計較,反正等用餐時間,他發現自己碗裡只有貓乾糧時,他就會知道,亂用詞語的代價。

  身為當事人的安德烈,自然不會知道,我在這一連串事件背後做了些什麼。

  我不會主動告訴他,其他怪物更加不會多嘴,畢竟,現在整個城市的怪物都盯著安德烈跟亞里德,誰敢多跟他們多聊一句,十有八九會被當成兇手給滅掉,饒是如此,安德烈依然敏銳的發覺,周遭氣氛好像不太對勁。

  與我相處的時間一久,對於城裡哪些傢伙是怪物,安德烈心裡多少有底。

  一天,他出門回來後,神色認真的問我,最近城裡發生什麼大事嗎?

  坦白說,這個問題有些難著我,以人類的角度,那名尚未落網的連續殺人兇手,應該是城裡最大的隱憂,以怪物的角度,不管連續殺人犯的真實身份是人或怪物,其實都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問題。

  比起這些,我相信怪物們更想知道,到底是誰襲擊了安德烈兩次?

  尤其是在昨天晚上,我又造訪了部份怪物的住所。

  面對安德烈的詢問,我最終選擇最樸實無華的答案,「沒有。」

  安德烈顯然不相信我的說詞,他一臉懷疑和納悶的告訴我,最近怪物們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就連以往和他有那麼點交情的傢伙,遇到他都保持著一定距離。

  「你的意思是指,怪物們排擠你?」

  「不,我認為應該是有什麼事發生。」

  知曉再不給安德烈一個合理交待,他或許會試著自己找出解答,我只能選了個聽似合理,但是絕對不符事實的說詞,「咳,你知道,現在是春天。」

  接下來的話不用多說,安德烈自己會有各種意會和解讀。

  豐沛的想像力與聯想力,向來是我最喜歡人類的地方,就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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