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為什麼會和亞里德在一起的理由,終於交待清楚了。



  假日,我們齊聚一堂,準備享用餐點。

  安德烈將切片的麵包轉遞給亞里德時,坐在我對面的亞里德,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麵包,而是用著彷彿戀愛中人的神態盯著我,低語,「我被伊安吸引了。」

  安德烈一怔,旋即轉頭看我。

  「我拒絕了。」說話同時,我將剛切片的麵包,放到安德烈的餐盤。

  安德烈正想說些什麼,亞里德的嗓音再度揚起,「是啊!可是我不介意,哪有愛情不受曲折的呢?」

  愛情?聽到這時,我沒忍住笑意,「虧你說的出口啊!小鬼。」

  亞里德或許會對我的金錢,我的來歷,我所有的一切感到興趣,唯獨不會是對伊安這個存在感興趣,再正確點來說,就算亞里德真被我所吸引,也絕對不是他口中的愛情或好感。

  說是不甘心,都比那些話要有說服力。

  我拒絕亞里德時,他眼中除了驚愕和不敢置信,還有一絲憤恨。

  根據安德烈對我的說詞,打自亞里德懂事以來,他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總會如他所願。

  安德烈或許不清楚我和亞里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也弄不明白,怎麼一個眨眼,我們就進行到了告白和拒絕的階段,但他顯然不支持亞里德,他看起來有些猶豫,彷彿在思考該用怎樣的說詞說服亞里德,「亞里德,伊安……並不是個合適的對象。」

  「為什麼?」亞里德單手撐頰,用著有些可愛的語氣詢問,「因為我們都是男性嗎?」

  我有點好奇,安德烈會以什麼方式來說服亞里德,或是勸他找個年輕可愛的女孩子約會,沒想到,安德烈只是一愣,便搖頭否認,「不,當然不是,這和性別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伊安是名女性,也不適合你。」

  「噢,為什麼?」

  這回,沒等安德烈想出個說詞,亞里德已笑得一臉純真的輕語,「因為他是吸血鬼?」

  安德烈聞言,猛地轉頭看我。

  我對他攤手時,安德烈臉上的驚愕,簡直明顯到無法掩藏,最後,他只能接受這個事實,轉頭看向亞里德,「既然你知道……」

  安德烈話還沒說完,亞里德便打斷他的發言,「我不在乎啊!」

  當安德烈再次看向我,希望我能出聲幫他勸勸亞里德時,亞里德帶著一絲委屈和不解的聲音揚起,「安德烈,我以為你懂我。」

  對自家弟弟向來過度溺愛與美化的安德烈,立即慌了手腳。

  看著他手忙腳亂哄亞里德開心的模樣,我由衷認為,他這輩子都別想有玩過亞里德的一天,兩人的級數差太多了,根本不在一個水平。

  趁著他們兄弟沒達成共識前,我端著咖啡悄然離開。

  安德烈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眼中那個得天獨厚,沒有染上半點惡習,可愛善良到令他無比自豪的亞里德,骨子裡惡劣到極點?

  想起安德烈用著怎樣的神情告訴我,亞里德的種種好處,我就覺得安德烈實在需要去看看眼科,與其說,亞里德純真無瑕,不如說,他很好的將惡質的一面隱藏在笑容底下,偏偏,人類很吃這套。

  人類是種相當矛盾的生物。

  哪怕他們知道,眼前的人有著非常不好的一面,只要不損及自身利益,他們就會裝聾作啞,直到自己成為下一次的受害者,更甚至,哪怕已經成了新的受害者,也會因為一句毫無誠意或是價值的對不起,就勉強自己接受,並且原諒。

  在人類的世界,寬恕是種美德。

  無論對方是否真誠。

  美妙的是,高呼原諒與寬恕的人,往往與受害者無關,只是因為受害者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悲慘模樣,就讓他們忘了,誰才是加害者,誰才是受害者。

  人類將他們自認的美德,築構在他人苦痛的屍體上頭,並在上頭歡歌載舞。

  亞里德顯然是此項美德中的受益者。

  他很清楚,什麼人是他所能招惹,或是不能招惹,也很瞭解,什麼才是道歉的最好時機,怎樣的言語,可以消除對方的怒火,甚至對他有所憐憫或好感。

  他將自己那張好看的皮相運用到極致,讓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他笑容底下的所有惡意。

  以人類的角度來說,亞里德稱不上十惡不赦。

  同樣的,他也不是好東西,他惡質且自私,如果不是剛好生了張好皮相,他會得到截然不同的後果與結局。

  人類總是對好看的事物,更有耐心和包容。

  亞里德當時問我,就不怕他把我是吸血鬼這事給抖出去?

  儘管他看起來雲淡風輕,毫無所謂,就連神態都像是隨口提及般的輕鬆,我和他同樣清楚,這不過是個假象。

  漫長歲月裡,和我說過類似話語的人類,他絕對不是第一個。

  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花了一點時間,仔細觀察了下安德烈口中的寶貝弟弟,接著,對他揚起笑容,我自認笑得既優雅又不失風範,要說有什麼問題,大概是,我是以怪物的身份對著亞里德微笑,「那有什麼問題?別客氣。」

  我能活過漫長歲月,必然是有一套自保方式,更何況,傳說裡,那些用來對付吸血鬼的方式,沒有一項對我有效。

  如果亞里德能鬧出什麼大動靜,把教廷給驚動了……感覺好像有點意思。

  反正,指望我為了保住秘密而屈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怪物的世界很簡單。

  我們不會勉強自己和處不來的傢伙和平共處,也不會與討厭的傢伙稱兄道弟,對於看不順眼的傢伙,我們的作法向來只有一個。

  宰了對方。

  不管是誰,什麼身份,什麼立場。

  哪怕人類世界的律法有點麻煩,他還是安德烈的弟弟,但,真想利用怪物,或是要脅怪物,就得學著聰明點,這麼簡單粗暴又低級的手段,只會讓我感到不耐,就算我真的一不小心把他宰了,也不是什麼值得困擾的問題。

  踩到怪物底線而消失的人類,從來不曾少過。

  看見我笑容的那瞬間,亞里德身體僵硬了幾秒,旋即,若無其事的發出笑聲,「嘿,別那麼嚴肅,我說笑的。」

  那天過後,亞里德不曾再對我提起類似的事,也不曾在把脖子曝露在我面前,試圖讓我咬上一口,他選擇了更加迂迴的方式。

  好比當我走近時,正在切麵包或生菜的亞里德,十有八九會不小心割破自己的手指,或是,他端給我的飲料或是湯品,裡頭總帶著淡淡的血味。

  份量可能不多,就那麼一滴兩滴,我還是喝出來了。

  人類對吸血鬼有著各式各樣的誤解,唯有一點,他們說對了。

  吸血鬼對血的敏感度極高,哪怕亞里德只在食物中加入一滴鮮血,經過調味料或是什麼東西稀釋,我依然能夠發覺,只是,人類實在太過低估吸血鬼的自制力,或者該說,血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讓我們嘗到就瘋狂的程度。

  至少,我所知道的吸血鬼裡,沒有這麼衝動的傢伙。

  就算真有哪個吸血鬼因為一點鮮血就失去理性,淪為慾望的傀儡,絕大部份是他個人的性癖好,和是不是吸血鬼沒有半點關係。

  不知道第幾次,亞里德把混了血液的咖啡交給我時,我對著他輕笑,「能麻煩你,別讓多餘的東西破壞咖啡本身的香韻嗎?」

  「但你也沒拒絕,不是嗎?」

  亞里德像是在觀察什麼般,看了我老半天,接著,露出一抹笑容,「我敢打賭,你一定不曾讓安德烈看過你這模樣。」

  我沒有問亞里德,他眼裡的我是什麼模樣。

  那不僅不重要,甚至沒有意義,我以什麼姿態面對什麼人,全在我的掌控之中,用不著亞里德來提醒我。

  見我沒有搭話,只是低頭喝了口咖啡,亞里德聳肩,「事實上,你並不討厭我,對吧?」

  「當然。」

  「如果我把安德烈弄走,你對我的興趣會不會多一點?」亞里德對著我俏皮一笑,彷彿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孩童般純真。

  他的話語,難得的讓我感到些許興趣,「如果你能做到,我會考慮看看。」

  後來,安德烈決定放棄學業,轉攻神學院。

  儘管我知道,這裡頭一定有亞里德的手筆,我仍是感到相當震驚,畢竟,這種半路轉系,還是轉到和之前所學毫不相關的系所,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很正常,出現在安德烈身上,就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亞里德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為了拿到牧師的推荐函,安德烈甚至一改作習,勤跑教會。

  當我知道這些事時,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最近安德烈看起來溫和許多,把小混混揍到哭爹喊娘的次數也減少了,原來是為了給牧師好印象啊!

  就在安德烈安排好一切行程,拎著行李箱準備離開,前來找我道別時,他一臉的欲言又止。「伊安。」

  「我和父母聯絡過了,亞里德會繼續在這待上一段時間。」安德烈停頓了一下,顯然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猶豫,最後,他仍是開口詢問,「我知道,你可能不是那麼喜歡亞里德,但他是我弟弟,所以……」

  「可以麻煩你幫我再多看照亞里德一陣子嗎?」

  我很想知道,亞里德到底對安德烈說了什麼,居然能讓安德烈以為他不在的話,我就會把亞里德給趕出去,好吧!亞里德的猜測很正確,我確實可能會幹這種事。

  機率還不小。

  見我沒有答覆,安德烈連忙補充,「房租我會照常付款,不會讓你有所損失的。」

  聽到這,我終於正眼看向安德烈,「安德烈,你所說的一切,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你很清楚,亞里德不是個孩子。」

  不是需要人時刻抱在懷裡的嬰兒。

  不是牙牙學語,無法照顧自己的幼童。

  哪怕我現在就把他送走,他也能活得很滋潤,甚至比我們想像的更加滋潤。

  安德烈聞言一愣,宛如洩氣的皮球般沮喪,「我當然知道,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能怎麼辦?」

  我沒有告訴安德烈,放手,讓亞里德承擔自己的生活與風險,只是不發一語的看著他。

  該作出選擇的人,是他,不是我。

  「亞里德很喜歡你。」安德烈說這話時,語氣低得不能再低,如果我沒有特意留意,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也正是這麼一句話,讓我將書冊闔上,「這是你的個人請求?」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安德烈彷彿有幾分猶豫和掙扎,最後,他仍是選擇了順遂亞里德的心願,「是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有什麼問題?」

  安德烈唯一沒料到的,不,也許他早就知道有這個可能,不管如何,在他從我這得到允諾,離開的那天夜裡,亞里德便光著身子,披著一條毛毯的跑進我房間。

  「你應該不會因為一時惱怒,把我趕出門吧?」

  如果,他不是選在我當對安德烈作完承諾的夜裡,又或者,我不曾答應安德烈替他照顧亞里德,他根本不會有時間或機會說這些廢話。

  他鬆開毛毯,熟練的伸展身軀,對著我淺笑,「現在對我感興趣了嗎?」

  自窗戶照射的微弱光線,讓亞里德的身形顯得愈發單薄 。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瞬間的亞里德,在我眼裡顯得無比可愛,我看著一絲不掛的他,輕語,「確實感到興趣了。」

    ***    ***    ***

  我選擇人類作為伴侶,賽門其實相當的不以為然,儘管,他因此獲得取多樂趣。

  與對方是不是亞里德,或是亞里德是個怎樣的人,他的為人處事也沒有任何關係,賽門甚至不在乎,我到底是看上亞里德哪點,更不會問我,喜歡亞里德什麼地方。

  對他來說,亞里德不過是我眾多人類伴侶中的一個。

  老實說,過去曾經和我在一起的人類,各有風格,裡頭不乏性格高潔,或是作風正直嚴謹,深具魅力的人物,當然,也有那麼幾位,以人類的角度來說,算得上罪大惡極,不容饒赦,或是異端邪見,不配為人的角色。

  我不會說,每一段關係都是真情誠意,那太過虛假。

  漫長的時光裡,總會出現幾位,哪怕是在多年以後,不經意間想起時,會讓我忍不住感慨一句,「人類的生命真是短暫。」

  饒是如此,賽門對他們的評價不曾變過。

  不管我選了怎樣的人類作為伴侶,賽門就是看不順眼。

  賽門不曾干涉我的行為,一如我對他的娛樂予以尊重。

  希沃茲總說他看不懂我們。

  很久以前,希沃茲認為,我跟賽門互看不順眼,遲早會拼個你死我活,後來,他發現我跟賽門認識的時間,遠比他想像的更久時,他一臉的不敢置信,「現在的你就算了,以前的你怎麼忍受得了賽門?」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坦白說,我也問自己很多次,當初怎麼就沒把賽門給宰了?

  最後,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因為賽門很強。

  非常強。

  我覺得這個答案合情合理,希沃茲卻是看了我一眼,眼中盡是不認同,「你就再扯點吧!」說這句話時,他甚至當著我的面,嘖了一聲。

  不單希沃茲,就連送酒過來的半人馬也深表認同。

  看我跟賽門鬧騰那麼久,誰也沒能弄死誰,希沃茲開始懷疑,也許不是我不想弄死賽門,是賽門真的強到弄不死,否則,他實在找不到理由來說服自己,賽門每次惹事都不忘拖我下水,我怎麼能夠忍受?

  因為,不管賽門幹了什麼好事,他的種族優勢就是會讓人類站他那邊,最後有麻煩的都是我。

  事實上,我根本沒有忍受,但我的抗議無效,受到賽門影響的人類,根本不管我的想法和意願。

  對他們來說,賽門開心就好。

  希沃茲曾經以為,正因為我跟賽門沒法搞死對方,索性借刀殺人,直到他發現,不管我跟誰在一塊,只要對方是個人類,收到消息的賽門便會不遠千里而來,希沃茲表示,他真的不懂我跟賽門間的關係。

  其實沒啥特別的關係,就只是我們倆的娛樂湊到一塊而已。

  當然,我不否認,某些時候,我是真心誠意的想把賽門宰了,就好比現在,他從我這知曉,我曾經對亞里德使用低語後,一臉的痛心疾首。

  「伊安,我們認識這麼久,你從來不曾對我低語。」

  「你覺得,我的腦子得多有問題,才會想不開的對你低語?」如果賽門不是忘了,他就是在鬧事,吸血鬼的低語與天使的種族優勢並無兩樣,只能對人類產生效果,最重要的是,種族優勢不單是被動技能,命中率還是百分之百。

  看我一臉嫌棄將賽門推開的希沃茲,再也憋不住,「有時我真不知道,該同情你,還是該同情安德烈跟賽門?」

  他說這話時,桃樂絲正巧在他身邊。

  桃樂絲拍了拍他的肩膀,確認希沃茲將注意力移到她身上後,堅定且不容反對的表達她的主張,「賽門。」

  身為人類的桃樂絲,永遠無法免疫賽門的影響,對此,希沃茲嘴角明顯抽了一下。

  直到桃樂絲走到吧檯,找剛被我趕去拿酒的賽門說話,我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握在她手裡的東西,好像是遊樂園門票,「別告訴我,桃樂絲想約賽門去遊樂園玩。」

  「是啊!」

  平常這種時候,希沃茲應該咬牙切齒的表示想宰了賽門才是,這麼平靜是怎麼回事?

  發覺我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疑問,希沃茲一口乾掉杯裡的酒,看著和桃樂絲有說有笑的賽門發出冷笑,「我提議的。」

  我不認為希沃茲會沒想過,賽門在那種人山人海的地方露臉會引起怎樣的騷動。

  基於上述原因,他還建議桃勒絲約賽門去遊樂園玩,動機就不單純了,這瞬間,我對這個為了想坑死賽門,連自家戀人也一起坑的狼人肅然起敬,「希沃茲,你學壞了。」

  希沃茲冷哼一聲。

  作為從希沃茲年幼,就認識他至今的朋友,我覺得,這麼有趣的事,怎麼可以不讓身為當事人的他湊上一腳?我趁他咬牙切齒盯著桃樂絲和賽門,壓根沒時間注意我時,快速的掏出手機,給桃樂絲發了封情感豐沛的短訊,內容淺顯易懂。

  把希沃茲帶上,費用我出。

  桃樂絲收到訊息時,一臉疑惑的看向我和希沃茲,站在一旁的賽門好奇的湊了過去,看完裡短訊內容後,抬頭與我對望,我以唇語對他表示,玩得開心點,賽門微微挑眉,旋即低頭和桃樂絲說了些話。

  桃樂絲的神情從原先的一臉不解,轉變為眉開眼笑,最後,她踏著輕快愉悅的步伐朝著希沃茲走去。

  我覺得自己作了件好事,直到我提著亞里德的行李,跟在他們一票人身後入住飯店。

  我怎麼就沒想過,這種希沃茲明擺著想讓人類鬧出亂子,我又在後頭推波助瀾的事,賽門絕對不會忘記拖我下水?

  更何況,我還有個人類伴侶……

  跟著我們一起入住的埃及貓,彷彿嘲笑我一般,自我身邊走過時,輕快的喵了一聲。

  原本存著看戲心態的我,在出發前三番兩次的要求賽門將臉擋好,我不但給他準備了墨鏡,還有口罩,如果不是全罩式頭套會引來不必要的觀注,我挺想為他準備一個。

  儘管我努力把賽門遮得嚴實,仍是引起巡警注意。

  摘下墨鏡和口罩接受盤查的賽門,瞬間獲得的巡警的好感,如果不是我鄭重警告賽門,只要他敢一路招搖,我便立馬把他宰了,再把他的屍體弄成標本捐給大英博物館,他幾乎就要接受巡警的好意,由他們陪同到遊樂園飯店入住。

  直到我們道別巡警時,那台警車還跟在我們後方數英哩才離開,我覺得壓力好大。

  辦理入住手續時,早已將口罩拿下的賽門,刻意伸手將墨鏡往下拉開一點距離,對著櫃台人員輕笑,「我喜歡有寬廣陽台的房間。」

  對賽門而言,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不管是他的嗜好,還是我們一夥人的住房升級。

  遊樂園飯店的檔期向來難以調整,賽門憑著一個笑容,就讓我們得到優先權,我……有點想和他保持距離。

  我看了前頭被桃樂絲和亞里德環繞的賽門,以及略遲他們幾步,出發前一刻,才被亞里德強行拉出被窩,此刻滿臉不情願的安德烈一眼,悄然無聲的移動腳步,準備和賽門保持安全距離,巧的是,有這打算的不只有我。

  我和希沃茲對視一眼,對彼此的行為充滿理解。

  就在我們緩緩的脫隊,準備混入人群時,賽門猛地轉頭,對我和希沃茲發出招呼,「伊安,需要幫你提行李嗎?」說到這,他刻意一頓,將目光移到成功混入人群,只要再走個幾步就能路人化的希沃茲身上。

  「我突然想起,曾經有個小傢伙跟在伊安身後的往事。」

  怪物就是這點麻煩,交情久些的,對彼此都知根知底,希沃茲嘖了一聲,旋即放棄掙扎的回歸大部隊。

  桃樂絲和亞里德對鬼屋的興趣極高,行李剛放下,便手牽著手一同勇闖鬼屋,並在裡頭被嚇到驚聲尖叫,賽門與我,還有希沃茲則是緩緩的跟在他們身後,期間,不時有幾名負責扮演鬼怪的工作人員自暗處蹦到我們面前,意圖嚇我們一跳。

  我和希沃茲其實有些尷尬。

  工作人員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事實上,以人類而言,他們確實善用黑暗來隱藏身影,但是對吸血鬼和狼人來說,他們在黑暗中的一舉一動,我們全看在眼裡,就連隱藏在黑暗中的機關,我們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現身之前,我們就知道他等在那裡,擺出怎樣的動作和姿勢預備。

  面對如此賣力的演出,我跟希沃茲頓時陷入一種為難,是否該配合的尖叫幾聲,或是該露出被嚇了一大跳的神情?

  賽門和我們不同。

  向來只有接受人類奉獻的天使,反倒頗有興趣的湊近對方,詳細觀察對方臉上的妝容,然後轉頭對我和希沃茲攤手,「梅杜莎的特效妝比較驚人。」

  天可見憐,我看著工作人員被賽門的種族優勢影響,再被他那句妝容評點打擊的體無完膚,剎那間,我不知道該先吐槽賽門,梅杜莎那頭蛇髮可是真貨,還是該同情下工作人員。

  沒等我作出結論,扮成鬼怪的工作人員已默默的退回通道。

  我覺得,還是先把賽門弄出鬼屋比較正確,不然,我覺得接下來到鬼屋玩的遊客會發現,鬼屋裡的工作人員全都消失了,而且有極高機率會湊在一塊檢討他們的裝扮……

  我們離開鬼屋時,桃樂絲和亞里德還在裡頭,等在出口的安德烈,無比迅速的為賽門遞上口罩和墨鏡。

  戴上這些裝備時,賽門輕笑,「真有意思,我等就在這裡,人類卻對著虛假的鬼怪尖叫。」

  「人類不會對你發出尖叫。」聽著自鬼屋裡頭傳來的慘叫,我頓了頓,決定再補充一句,「至少不會是這種。」

  「是嗎?」

  「嗯,他們不會。」

  夜裡,桃樂絲和亞里德又拖著我們幾個去看煙火秀和遊行表演,映著桃樂絲和亞里德興奮的神情,身為怪物的我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等見過軍隊出征、國王遊行,目賭過炮火轟擊、貴族婚禮。

  不過眨眼。

  我突然有些慶幸,安德烈對這些沒興趣,寧願留在房間逗弄埃及貓,否則,當他發現三名怪物一點感覺也沒有時,不知作何感想。

  就在我看著五顏六色的煙火升上夜空,璀璨綻放後,逐漸消失,新的煙花再度升空時,賽門的嗓音輕輕揚起。「伊安。」

  「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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